这几日的秋竟变得忸怩了,颇让人有些高兴。
春生很早的从床上爬起,隔着窗户薄薄的一层淡霜,看着外面模糊的世界。他用手抹掉一大块白糕,目光偎依着对面的楼。
秋阳有些粉嫩。一匹一匹金色柔软的丝绸铺在那座楼的上半部,吞没掉寒冷的阴影,从那僵硬的墙壁上生长出一朵朵柔和的黄色小花。那阳光着实好看,春生甚至感受到了淡淡的温软,内心融化了。
他走出楼去,想去打捞这从天空坠下的花瓣。楼的阴影整整齐齐将大地切成两段,春生跨过那道豁口,跃进阳池中。
真的像是浴在温温的水中,阳光给予极为滑嫩的触感。春生内心不自觉的盎然了,充满了欲生长的活力。是光合作用么?春生打趣着自己。不过他仍然感觉到了,秋阳不像夏阳那般喜人的,淡漠的用那略带冰凉的唇浅吻着身体的每一处,但是极为舒适啊。像是有个姑娘用她的粉拳轻轻捶打着你的胸膛和脊背,那么娇羞,按摩般的,身体变得极为松软了,也要快化了。
春生准备随意的逛逛,随着心中所浮现的一些小思想任意的走去。从大道里折出一条极为神秘的小道,阳光缓缓地流溢进去,形成一道支流。春生觉得有趣,自己在这附近住了这么久,以为都是极为平淡了,没想到其实还藏着很多惊喜么。
他走进去,发现地面变成了青石铺缀,十分愉悦。他想着这些石头的身世,应该是从哪个山河岸边搬运过来的吧。于是这样思考着,他似乎也听到了乐的流拍打石鼓的声音,闻到了岸边红花的清香。他故意重重踏了踏脚,一种深沉的触感从他的脚掌传到心灵,一声极为清脆的跺脚声让他极为迷恋。以前走在柏油路上,那种沉闷的声音总让他有些恐慌,到底自己是不是还真实存在着了?他就这么一步一步浮夸的向深处走去了。
很狭窄的,似乎也就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过,两边的房子都是极小的平房,被外面的高楼虎视眈眈着。然而春生觉得这些房子是多么可爱啊。阳光如同干草一样,将他们极为亲密的拴在一起。他望向两边人家中的红花,在街道空悬着亲吻。春生觉得,这里人家的关系也一定是这样的,多么羡慕他们啊。
太安静了,春生觉得。走了这么久,也就撞上了两三个走的极为慢的大叔,似乎也是在晒着太阳。两个人并排走过的时候,肩与肩互相摩擦着。整个道里传澈的只有如钟声般悠扬的脚步声,缓缓地丢失在小巷与大路的交口。
像是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啊,城市里居然也能藏着这样的一个地方么,春生感到惊异,是自己太过浮躁了么。忽地,他听到了婉转的鸟鸣声。原来是挂在房椽上的一笼画眉。春生经过的时候,对着他使劲歌唱。屋门开着,一个老人安详的坐在藤椅上,闭上眼,听着眉曲,阳光乖巧地趟在老人的怀抱里,像蜷着的惹人怜的小猫。信木轻轻地走过去。
到了一个转口,春生折过去。发现了几个飘飞的各色的旌旗。好像是店铺的名字,这么富有古风,倒是让春生恍惚了。
第一家好像是古琴店吧,春生听到学童的笑声和老师的敦导,以及随着步伐越来越遥远的如同盘香般的琴音。第二家是古董店。春生望了望里面,不算大。很多精致的小东西他不认识,他只看到了一个壶,似乎是紫檀的。穿着唐服的老板在打着盹儿,春生以为有摄像头,然而瞅了瞅,什么也没有。第三家是字画,不过好像其实是教授书法的。挂在外面的字画写着:本店某某老师之笔。很苍劲,信木对这方面实在不通,也就只能这样评价了。第四家是黑胶唱片的。春生终于找到了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从虚幻里支撑了他一把。但好像都挺古老的,昂贵的,装在橱窗里,靠近门口的一张桌上,古雅的黑胶唱片机缓缓流淌.....
店子不是很多,客人也很少。信木走进了一家店,是卖手工艺品的,很昂贵。店家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客人们的神情与动作,好像是在作为赏鉴一般的。春生不太舒服。很快便出来了。
继续在巷子里走,春生看了看表,忽然发现,已经到中午了。在这里似乎每一寸时间都被拉长,让信木错觉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消磨。
秋阳现在已经爬的老高了。在天空中俯望着下面的世界。色彩也从最初黄色的花蕊变成斑白了。春生望了望房檐,稍微厚一点的天鹅绒被滑落下来,将小巷子包裹住了。不过还是那么安和,如同化了的一块薄荷糖,带着清香。
似乎快走到巷子的尽头,春生走的更为缓慢了。旁边有一个拉面馆,他走进去。古朴的木桌子,长条凳,墙上用一块一块的小木板挂着面的名字。不多,好像只有3.4种的样子。春生喜欢这种简洁的装饰和选择。他要了兰州拉面。
走到付账的木制窗口,春生看到了收钱的姑娘,不由得心动了。
十七八岁的光景,应该是这家餐馆主的女儿。身材很矮小,但却平添了一份可爱与利落。乌黑的短发撇到后面,扎了个小辫子,露出宽而白的额。因为忙碌而有了一排晶莹微小的汗珠,肤色更显得嫩滑了。五官很精致,不知是不是从小就开始帮忙的原因,还藏匿着一种男子汉的倔强。鼻翼十分坚挺,上嘴唇微厚,似乎带了一份男子才有的傲慢。女孩所有的装扮都是为了工作,宽大的服装套住了她的矮小的身体,胸部看不出形状。但这样不仅显得极为专业认真,又和他的身材与年纪所反衬,更托出了一份坚毅与楚楚。
春生看到呆了,递过去的手触到了女孩滑嫩的手指,不由得心动了。女孩脸蛋有些娇红,春生尴尬的抽开,回到座位,兴致高昂的吸缀起他的拉面来。临走时又再次看了看女孩。他记住了这个地方。
在巷口的地方,立着个不太大的石头,写着安阳巷。春生回头,阳光正泻流到那个拉面馆的房檐上,从一道道瓦房缝里流落下来,极为美丽。
想到了那个姑娘,春生想,大概所谓的安阳已经住进他的心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