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木·巴依孜,男,维吾尔族,1940年出生,1958年去乌鲁木齐当兵,1962年回到新疆博湖,现居住在博湖县查干诺尔乡一大队四组。
2016年冬天的某一天,这个爷爷拿着身份证走到我办公室,我一看身份证觉得好亲切,阿西木·巴衣孜,再仔细看看爷爷,觉得一阵好心疼,这么冷的天,爷爷看着这么瘦弱,眼睛流露着不一样的光,那种光,是军人才有的光。我心里想,他是怎么来的呢,简单几句维语汉语交杂着带比划的交流,才知道原来爷爷当过兵啊。爷爷突然就扶着墙坐在地上了,一瞬间我都想抽我自己,办公室的凳子去哪了,脑子这是进水了吗,我赶紧把爷爷扶起来,让爷爷坐在我椅子上。
有些事没必要找借口,因为不值得原谅,只需要牢牢记得,每一个来办事的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他们都应该坐着。你说为什么,因为即使你站着他们都要坐着,你拿的每一份工资,都来自人民,他们是我们真正的衣食父母。
即使这个老人会原谅自己,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老人原谅自己,是因为老人的善良和宽容,自己不会原谅自己,是自己的没脑子。
寒冷的下午,爷爷又来到我办公室,他拿来了他的复员军人证件,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拿一个证件来给我看,这么冷的天还要跑一趟,爷爷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爷爷是觉得我不相信他?还是爷爷觉得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一定要拿来给我看?还是我没听懂爷爷说的维吾尔语?
我给爷爷说了一句维语,爷爷,我们结亲戚吧。我看见爷爷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爷爷说了句汉语,好好好,亚克西。
2017年春节前,我去爷爷家看爷爷,这是我第一次去爷爷家,简单干净的院子,羊在咩咩叫,走进爷爷家,也是干净利索、美观大方,看出来爷爷当兵的习惯一直保持着,奶奶也是勤俭持家的好手。我懂的维语不多,爷爷懂的汉语不多,我们就这样汉语维语和手势交杂着交流,说着笑着。
2017年4月,爷爷在办公室外面到处找我,说他的一个汉族亲戚找不到了,是个姑娘,家在库尔勒。我听到有人叫我,我出去一看,爷爷奶奶都来看我了,只是爷爷头上怎么包着纱布啊,我抱着爷爷奶奶,奶奶说之前都找不到我了,到处问我去哪里了。爷爷比划着用汉语维语交杂着说,他摔倒了,公安局的汉族警察救了他,给他送到了医院,爷爷给警察钱警察不要,爷爷说好人多啊。
我心里想,这样的一位老人,他的心里是多么柔软。爷爷奶奶给我带了两个亲手打的胡萝卜馕,还有一条维吾尔族有丝巾,奶奶亲手给我戴上丝巾,我开心的和一个孩子一样,不,我本来就是一个孩子啊。
2017年5月1日,我去爷爷家看爷爷,5月新疆天气也很调皮,天有点冷,时不时下点雨,走进爷爷家的院子里,我抖了抖鞋子上的泥,爷爷从窗户里看见我来了,赶紧招呼我进去。爷爷握着我的手,冰冰凉凉的,爷爷捧着我的脸,也是冰冰凉凉的,爷爷赶紧进屋子 去给我抱来了坐垫,让我赶紧坐上去暖和下。爷爷心疼的问我,你怎么来的,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奶奶给我泡茶,招呼我吃馕吃小吃。
汉语有句话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爷爷不懂这句汉语,但是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这样的一份亲情,无关民族。无关语言,或者说,这些爱,跨越民族、跨越语言。一个退伍老军人,他的心里,记着国家和民族,他知道这个世界好人多,他知道人心都是善良的,他知道各个民族都是一家人。
临走的时候我给爷爷说,等过两天古丽姐姐回来的时候我再过来,一起拍全家福,爷爷说一定要过来吃饭,不然肚子胀呢。(肚子胀,维吾尔语意思是生气不高兴)
古丽姐姐从库车回来了,我如约去爷爷家吃饭,这样一来一去的聊天,我才知道了爷爷奶奶只有古丽姐姐一个女儿,现在嫁到库车去了。爷爷奶奶有6亩地,年纪大了没法种地就包出去了。
我问爷爷当兵怎么样啊,爷爷说当兵好,以前都没有,房子、地都没有,现在都有了。当兵好,党好,我让丫头的孩子也去当兵。爷爷和我比划着,爷爷指了指自己的头,嘴巴,胸口,说了一句维语,我想爷爷说的应该就是做人,要表里如一。
我问古丽姐姐,爷爷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古丽姐姐说,爷爷说的是,人脑子和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要一样。
爷爷笑了, 爷爷鼓励我大胆说维语,爷爷说两个人什么不说就是哑巴,说一点就可以交流。
一天晚上,我和爷爷一家一起吃了顿家常饭,奶奶一直给我盛米饭,爷爷一直给我夹菜,我吃了整整两碗米饭,成功吃出了我的双下巴和圆肚皮。
爷爷一直给我说,吃啊,吃啊,多吃点,怎么不吃了,是不是牙疼啊。啊……我可爱的爷爷,我真的吃饱了,吃撑了,你看我肚子都吃圆了。
隔段时间我就会去爷爷家坐坐,心里觉得在离开家的地方可以在爷爷家感受到一份家的温暖。
爷爷的革命情怀是深深感染我的,即使我懂的维语不多,爷爷知道的汉语不多,但是真情是不需要太多语言的。
爷爷的口碑特别好,周围的邻居都很喜欢爷爷,爷爷走到哪里都是站直腰板,一身正气,眼睛里流露的永远都是坚定和真善美。
从左到右(奶奶、帕提古丽、阿西木爷爷、花木真)
我在离开家的地方想家,在爷爷家感受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