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站在广州军区总医院的建设工地上的时候,已经1997年的五六月份了,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我收到了我最好的朋友来信,他准备参加第二次高考了。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固定工作和收入快一年了,从广州到中山到桂林再到广州,感觉自己高中的书是白读了一样,还得回到做苦力的建筑行业。
那个年代男孩子找工作特别难找,其实像我这样高中毕业的应该还是好找厂,但由于是迟了半学期才去读的书,学校说没保留学号,只能用退学的同学学号参加高考,结果是毕业证都不是自己本人的名字,想进厂根本就进不去。期间也有找过学校,学校说没办法以自己的名字办毕业证,只好自认倒霉。
我在工地是学装模的,广东的天气和太阳可想而知了,整天在外面晒。不过还好是农民的儿子,这点苦也不算什么,只是人晒得黑黑的。其实这些也不算什么,最怕的是孤独和无聊,自己感觉跟其他的工友也不是一类人,他们下班没事要不就是打牌赌博,要不就是喝酒买彩票,剩下的老实人不逛街就是睡觉。
日子过得像一池清水,平淡的一望到底,关键的是还看不到一只鱼虾,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激起浪花,像一个无风的死角,总希望有些什么改变,哪怕是一丝丝微风也好,至少能看到小小涟漪。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我甚至连日记都不知道怎么写,写什么好。香港回归的前夕我领到了自己的工资,好像是六七百块的样子。香港回归期间大概有一个星期左右,我们工地不准开工,老板要求我们没事不要出去。
那个时候查暂住证查得严,只要查到没暂住证的都抓起来,单位或亲友得在三天内拿钱去赎人,不去就派去劳教场劳教三个月,三个月后给车费给你回家。我们工地归部队管,所以出去只要说出工地和老板的名字,没有暂住证也不会管你。
我正好有工资,所以趁这个机会去我的一个初中同学那里,他们有好几个在厂里上班,想去看看能不能进得去,因为听说有文化的在厂里有发展。
他们都要上班说弄不进去,留我在他们那里聚了聚吃了顿晚饭。下午无聊的时候看到一个书店,进去逛了逛,看到一本《汪国真的诗集》特别喜欢,虽然有点贵,要好几十块,但想了好久还是下决心买了,没想到回去的路上成了通行证。
广州军区总医院的工地离火车总站不远,但离我同学那里还要转两次车,回来的时候我知道后面这趟没多远,几公里的样子,我去的时候特别注意过,所以选择走路回去省两块钱。
在离工地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因为当时没手表之类的,估计是已经过了十二点到凌晨一点的样子了,我看见前面的巡逻在查每一个过去的男人。
当时心里有点慌,一摸口袋发现没带身份证,因为我们工地只是登记没办暂住证,心想这下麻烦了,弄不好要到拘留所呆一夜,一般被抓的人只有等第二天了才会给单位或亲友打电话。但又不能返回躲避,否则人家以为你有鬼,更得查,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在与巡逻会面的时候被拦住了,我额头和手心里都出汗了,本来心里祈祷他们别查我,这下完了。那个巡警也没说话,只是拿过我手里的诗集翻了翻,冲我微笑了下,把书递给我说:“没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