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生日,都是母亲提起。母亲年初走了,今年的生日,是儿子最先提起,除了千里之外寄来的鲜花,还意外地收到他一份特殊的礼物—— 一封长达2000多字的信。泪目读完,感动,欣喜。
父母也不求儿女多大出息,希望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父母也不求儿女什么回报,但求他们认个情。还好,在陪伴母亲最后的曰子里,我写过数已万字的关于她的文章,她甭提有多高兴,并转发朋友圈为我点赞,我可谓人生无憾。如今她走了,我再也无力提起笔。分享今天我儿子写给我的信,告慰天下儿女,感恩父母不要吝啬你的言语。
妈: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决定给你写一封信,结果没有写完。(今天也还是把上次没有写完的部分附在信后。) Megan说我是一个娇惯长大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把世界的中心设在自己身上,连写给妈妈的信也是以我自己为线索人物。
我起初觉得不是如此,因为写信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感动,觉得有很多有趣的片段。但后来想了一下,Megan说得对——我这根本是在自嗨,不是在给你写祝贺信。所以接下来的文字,我要努力写给你。
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让我重新理解了你。
你与外婆之间的感情,你对她的牵挂和不离不散,我看到了。我一直觉得人类的个体的死生自然是渺小,但个体的情感却可以是伟大的——因为某些情感代表了的整个族群值得传递的价值观。在我看来,你和外婆之间的情感,其实和那些流传千古的故事中的一样,是值得歌颂和传承的。
强悍、活力的外婆确实把自己活成了超人。但我看你也流着超人的血脉。我想,你想念她,尊敬她,也曾经怕她,烦她。但不论如何,她的上进,她的韧性,也都烙在了你的身上。家族的意义也许就是将这些这些特质继承开来,至于身外那些财富本身都远不如这些特质来的重要。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一生真的是很幸运,有外婆,有你,有大家。但家人们对我的关注真的是非常的多,但这样也可能养成了我觉得啥都是应得的感觉,让我缺乏感恩的习惯。对周边的人其实观察也不够仔细 。现在想起来外婆55岁退休了还去创业,你38岁从学校岗位跳出,这其实都是多么不平凡的事情。而我真的还是粮店里的烂红薯:够削。
现在零点还差3分,还没有过你的生日。且让我衷心向你祝福一句:生日快乐。我们的人生都还有很多时间,可不要总老觉得自己老了。你自己也说了,老布什多大年纪还去跳伞,你肯定也继承了外婆的精力的。
最后是去年写的我和你的故事,就当话外音看吧:
从前应该没有过跟你这样写过信,但是我觉得在你六十大寿的时刻是很有必要写一封长信留恋一下这个特殊的日子——也是纪念总结我与你共同度过的日子。
某一天我要写回忆录的话,开头也许是这样的:
在一个隆冬清晨,夜色还没有退去,湖南省附二医院薄薄的玻璃窗上糊满了水汽,虽然病房里还是冷冰冰的。天亮了,大雪纷飞了,你看着窗外的雪,心里一阵感叹:我要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生命来这个飘着雪世界呢?焦急、兴奋、痛楚都拧成了一股强烈的身心的挛动和眩晕。听说自然生产的孩子聪明,你忍受20多个小时越来越密集十级以上的疼痛,终于轮到你五花大绑地上了产床,作最后的冲刺。医生的声音,护士的声音,心跳的声音,“哇,他的心跳好响亮”你想着。“呼吸,使劲”史上最惨烈的运动——直到一个个长着长长眼睛,拖着眼角的红斑的小家伙出来了。医生把他抱到你跟前“男孩,七斤八两”,终于完成了伟大的使命,爸爸在门外的不知所措用颤抖的手接过我,奶奶则兴奋的跳了起来。
你每次给我描述的我出生时的景象,我一次次想象,今天仿佛能感受,站在病房外:白晃晃的日光灯,昏暗的走廊,漆黑的夜晚,白色的雪飘过路灯。啊,总感觉那还是算是个挺特殊的日子吧,然我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你没有在我的名字里加个什么雪啊冰看来你也没有很浪漫吗。不过曾用名李小兮估计也有点卖火柴的小女孩冒雪挨冻在街头的意味吧。
住省委的日子我真是记不得了。通泰街也只有模糊的记忆和那条黑黑的小巷子,然后昏暗的走道通向三楼。你说我两岁小时候学会了200多个英语单词,但我也只记得好像是学会说过apple。住左局街的时候好像你们都很忙,只有周末才能偶尔看到一下,印象多的是周末在奶奶家里吃饭时候,才能一家喝健力宝喝可乐吃全家福饭。后来搬去了伍家岭,开始读跑学,学琴了,那段日子,天天坐在你单车后凳上,屁颠屁颠的穿过新河,去坐车的日子倒是挺印象深刻的。那也应该是我为什么喜欢单车的起源吧,坐在车后凉风嗖嗖穿过新河市场下坡的的感觉还是还挺酷的。当然还要背着琴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你还记得小学我写那篇关于妈妈的文章吧:一个顶着寒风,背上背着琴,单车后座上驮着我那个惨兮兮的妈妈。你说我怎么把你写成那么凄惨的劳动人民,大概是我学的那种歌颂伟大人物的文章,都得在逆境中挣扎一下吧。
我学琴的地方究竟在哪呀?是叫拆掉的黄兴路附近的少年宫?我只记得每周学完琴哀求着你给我买模型,十块一个飞机坦克军舰圣斗士模型回家用502粘得满手都是胶水。我每次都要去哪个模型店看,但总共怎么感觉就做了三个模型呢?那模型估计其实还真的不是便宜吧,你后来说那时候是咱们家最拮据的日子,但其实那便宜的威化饼干,我嚼着也挺好吃的呀。尤其是周末咱们逛完模型店后回偶尔去买的卤牛肉,那真是我的最爱呢。那时候应该已经开始了你做菜,我洗碗的传统了。你做菜真的很好吃,但是厨房也真的是很乱呀。你可能不记得,但小学三年级我就真的开始洗碗了,你说外国的孩子都这么干,但是好像我也没有零花钱奖励啊。
某一次学琴完毕,我应该也是坐在你单车的后座跟往常一样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大概想辨认出北斗位置吧。突然有一颗好长好长的流星划过天空,但是又好快好快,我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间接证明当年空气真的还不错。我跟你说刚刚有流星,但你应该是没看见的啦。我那时候已经是熟读过日版漫画十万个为什么的小神通了,书是你买的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那小小的书架上的书我翻了多少遍我自己也不记得。那些书让我成了一个看着白天盯着地,晚上看着天走路的小屁孩。
期待还有好多的故事要继续!!
可儿草于2019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