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奕依
(文章来源于网络)
外面正下着暴雨,偶尔的几下雷击声几乎要抽离出我的灵魂,此时,我正坐在一个十分陈旧的戏馆里,我师父在死前把这馆子交给了我,他说我是个无心之人,干这行再合适不过。可我瞅了瞅,这破馆子除了有些历史感,我并没有看出些什么挣钱的门道,倒是这里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我叫沈年,现在住在北京,白天我像所有的上班族一样,行色匆匆,奋力工作;到了晚上,我就游离于各个朝代,忙着看戏。对!就是看戏。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很好,最后一笔生意来了。
一个大波浪卷发肤色偏白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一条玫红色长裙,抹着艳色口红,脚上一双七厘米的黑色高跟鞋,她的脚步声十分不稳,脸色不太好,我怀疑她走错了。当然,这不是我要关心的,因为,走进这扇门的就从未出去过。
“小姐,去哪个朝代?你想演谁?”我问,我手中拿的是卫皇后的命格。
“西汉,陈阿娇。”那声音带着几分清冷。
“好。”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带了些许怜悯,明明是卫子夫,偏偏要去演陈阿娇,何必呢?不过,我倒是好奇卫子夫演的陈阿娇和李夫人演的卫子夫,哪个更得汉武帝的心,呵呵,像他那样的人,怕是皇位更称他意吧!
一、金屋藏娇
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未央宫内的石板上,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由得抖了一抖,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很久以前,他曾在这批奏公文,与我谈笑于此,很多个样子,都令我对这个帝王心生敬慕。然而,促使我再次来此的原因,全因他的一句醉语,他说,阿娇,你可好?那晚我扶他的手抖的厉害,我能看到,我的关节都是泛白的。我想看看,我到底是陈阿娇,还是卫子夫?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怎么跑这来了,长公主殿下正到处找您呢!”是馆陶长公主身边的莲儿。我现在确是阿娇不疑。
“慌什么,本翁主马上过去。”我有些不适应自己这童稚的嗓音。
还没走出宫门,我便看到了刘彻,四岁的刘彻。我母亲正把他抱在膝上,他睁着一双乌黑亮澈的眼睛打量着我。
“彘儿,让这位姐姐给你当妻子好不好?”长公主指着一旁的宫女问道,那宫女立马就羞红了脸。
“不好,姑母,彘儿不喜欢。”小家伙说的很认真,我不禁莞尔。
“那娶莲儿姐姐好不好?”母亲笑着逗弄他。
“成啦,母亲大人不要再难为他了,彘儿弟弟怕是要不高兴了。”我笑着走了过去。
“你这丫头,尽会些嘴皮功夫,这会儿子来了,刚刚却不知哪去了。”她徉装嗔怒地瞪了我一眼。说完,便指着我,对刘彻问道:“那胶东王小公子,阿娇可好?”我怔怔地在那站着,这原是金屋藏娇吗?
“若得阿娇为妻,当以金屋储之。”明明是一个四岁的孩童,却说得如此坚定,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明不暗的神色,随即很快盖过,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好说,彘儿今儿个说的话可记清楚了,若到时不认帐,我可不依!”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望着眼前的刘彻,面露喜色,心中却万分矛盾,我明明是子夫。
那日我跟着长公主浑浑噩噩地回了府,一载头就睡到了天亮。我一睁开眼,就看到母亲笑意盈盈地坐在床边,她说:“阿娇,我已经去和你皇舅求了旨,以后你便是胶东王的王妃,你放心,母亲定会想办法,扶彘儿为太子,让你当上皇后,到时便是母亲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的……”说到这儿,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我突然想起,这位馆陶长公主,其实过得并不开心,她不爱我的父亲,我父亲也不爱她,但在外人面前,他们却完美地演绎着鹣鲽情深,我与刘彻,会是如此吗?
二、封后
我在景帝后元一年春天嫁与刘彻,那时,有燕子衔泥飞越原野,筑它的新巢,我的嫁妆十分丰盛。喜娘拿着眉笔为我画眉,镜中之人颜如渥丹,云髻高梳,玄红的嫁服把我衬得很是妖娆,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几分傲气,阿娇的傲气。傍晚的时候我与刘彻喝了合卺酒,这时他十五岁,我长他三岁。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他微醺的脸庞透着些醉意,烛光之下,面如玉冠,公子无双。他说,阿娇,幸不辱命。他说这话时嘴角轻轻上扬,带着几丝俏皮,我想,此时他终于有些孩子的模样。
我挑眉,“夫君,金屋何在啊?”
“娘子,莫急,年后即成,速速与我洞房!”他吊儿郎当一副登徒子状,作势就要来拥我。我一个鸳鸯枕飞过去,他头一偏,躲了过去。
“爱妃,你可真是狠心!”说得咬牙切齿。我被他这副表情逗乐了,扑哧一下笑了,我在床头呆呆地望着他,唤他的名字:刘彻,刘彻……
他说,阿娇,我在。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觉醒来天又黑。
婚后的生活十分美满,很是闲适。我想我从一个带着记忆轮回的现代人直接做成西汉的皇太子妃,实则美哉!没事的时候我就弹弹《高山流水》,写写王羲之,偶而他上朝时回来撞见,便与我琴萧合奏,举案齐眉。
有一日晚宴,在平阳公主府,一时高兴,喝多了酒,后来……据说状况惨不忍睹。据我的贴身丫头环儿回忆,那日本姑娘十分豪迈,在公主府池塘旁高唱了一曲,震得水中的锦鲤四处逃窜,惊恐不已,随即又嚎啕大哭,抱着平阳公主叫娘,据说公主当时脸色不大好,最后公主派她府上的一个乐女去通知了太子,这才完了事儿。
我曾问太子那晚发生了什么,他高深莫测地望了我一眼,玩味道,舞跳得不错。当时我就知道,我肯定还干了什么丢脸的事情,虽然我表现得十分镇定,但其实我早就恨不得去韩国做个整容手术了。
成婚的的第二年,先帝驾崩,御鹤归西,太子刘彻登基,年号建元,我也被封皇后。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戏,我还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私心里却希望能这样与他一辈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武帝,他并没有给过我什么情深的话语,而我,总是心甘情愿地活在他‘金屋藏娇’的美梦中。
新帝即位,他越来越忙。有时有空到我这坐坐,虽与我说笑,却眉头紧锁,在我看来,不过强颜欢笑。晚上睡觉时,即便他就在身侧,我也总觉得他随时都会离开,他是那样不安,有时我能感受到他的轻颤。只怪我母亲太过干政,但他不说,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三、争执
那晚他喝得烂醉如泥,我前去扶他,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我深知,我的美梦已经为噩梦铺好道了。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我摔倒在地,那双眸子像是喷得出火来,一身戾气,他狠狠地望着我,柔情见不到半点,他说,陈阿娇,你母亲又想干什么?她想当皇帝吗?她这么想要你嫁给我,我偏不如她的意!
我挥手散退了宫婢,一时,长乐宫外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心中万丝纠葛仿佛一同涌出,我正准备起身,突然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我拿着手帕慢慢地擦拭 ,突然觉得这么死了也好。
我说,刘彻,你活该被我母亲折磨,我祝福你,早得江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我不知好歹?还是恃宠而骄,不知死活?我告诉你,就算你杀了她,那也是你的本事,我眼珠子都不会眨一下。我想我这时是极有胆量的,我竟然敢骂皇帝,疯了!
他松开我的手,捏住我的下巴,我漠然地望着他,已是一枯死水。他与我平视,眼中的冷冽和寒意可以杀人,他说:阿娇,记得你说过的话!他甩袖而去。
那日起,我和他便不如前了。
第二日起床,有宫婢在角落窃窃私语,字里间我仿佛听到什么卫夫人、临幸之类的字眼,我笑了笑,那本是我,却又不是我。
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抬眼看到几株娇艳的玫瑰,我顺手一摘,低头闻了闻,不错 ,芳香四溢。但,玫瑰虽美,却蔓刺见血。
“来人啊!把这院子里的花都给本宫挖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了!”让我受伤的东西,我也不稀罕。
“娘娘……”一群人维维诺诺 ,看着就烦。
“怎么?本宫失势,却是连自己的本分也顾及不好吗?”我被自己冻若玄铁的声音下了一跳,我终究变了,我不是卫子夫,我是陈阿娇。
“皇后娘娘,陛下来了……”这尖细的嗓音让我一阵恶心。
“阿娇,还在生朕的气吗?那日……是我不对……”若不是知道历史,恐怕我早被他的那几丝哀求迷了眼吧!
“皇上,臣妾哪敢受您这番话啊,听说卫夫人有孕,您该去照应着才是,怕是走错了宫门。”我三分讽刺 ,三分真意,看到他那剧变的脸,我实在想笑,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他看了我很久,像是要透过我看到些什么,良久,他轻叹一声 ,吐出一句话来:“阿娇,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伸手帮我拿掉我发上的花瓣,眼中的澄明像极了我初见他的那天。我突然什么都坚持不下了。
也许是风太大,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缓缓抱住他,“彻儿 ,若我还是你的阿娇姐姐,那该多好……那时,你很好。”我感到肩头有一双手在轻轻安抚着我。
“可是,阿娇,我想你做我的新娘,怎么办?”我听到他这么回答。
“ 执子之手,与子共着。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阿娇?”未等他说完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因为我知道,这不可能的,毕竟,我在冷宫呆了那么多年。
“彻儿,你说这些,我很高兴。”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疑惑,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我爱他,这就好了。
“阿娇,你是我的妻子。”
我说,“好。”可我知道我并不好。
四、长门赋
在现代的时候,我十分喜欢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并不是因为相如的《凤求凰》多么深情,也不是因为文君的回笔多么字字珠玑,而是在经历背叛和被背叛后,他们竟然还能彼此厮守,安度此生。我想,若是我与刘彻,便不能。
我们的再次绝裂发生在未央宫。
“娘娘,卫夫人邀你前去赏花。”我手一滑,‘啪’的一声,茶杯摔落在地。
我稳了稳心神,唤来小香,“你今日出宫一趟,去大长公主府弄些做衣的绸缎来,另取百金,去城中去寻司马相如,请他为本宫作一赋,就说本宫对文君的《白头吟》钦佩得紧,倒是还想领会一下这个中的意蕴。”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那眼里的慌张和期盼,被我收尽眼底,哎!防不胜防啊!
“慢着,到府上时跟我母亲说说,就说我还缺几个人手,得从她那儿借几个 ,若这事顺利办成,本宫重重有赏。嗯,听说你有个秀气的弟弟,我母亲倒是想见上一见,你说,本宫该如何呢?”我作势喝了一口茶,小丫头心思,还想瞒过我。不过,我母亲养面首之事,着实不齿。
“皇后娘娘开恩啊!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前些日子卫夫人给奴婢下了蛊,若是奴婢死了,奴婢的弟弟该怎么办呐!娘娘,人各有苦,还望娘娘发发善心!”说着就一个劲地磕头。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哪来这么多善心,我放了你,那谁又来怜悯我?何况世人皆知陈后恃娇善妒, 再多一条毒妇又有何妨?
“拉下去处理了吧!”我挥了挥手,后头又是一片诅咒谩骂声,又怎样?我听多了。
“方才这些,你可看到了,既到了本宫这里,就要安分守己,少些不规矩的动作,知道了吗?”此招曰:杀鸡儆猴。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她正要行礼,我扶了一把:“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是,谢娘娘。”果真眉眼如画,淡雅如水,青丝如墨,倒是个妙人,难怪他会喜欢,我竟是在打量自己吗?
“听说娘娘喜欢梅花,臣妾特地摘了几株放在宫中,想给娘娘看看,不知娘娘可还喜欢?”语气很是平淡,可我硬是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是吗?那多谢妹妹好意,本宫不喜这些,还是妹妹观赏得好。”我拿手绢擦了擦汗。卫子夫在一旁静静望着我,我扬眉道:“忘了告诉妹妹,本宫什么都缺,唯独这脸皮,本宫甚是不缺。李小姐,来人方长,咱们慢慢来。”
“姐姐说的不错,这宫里的嫔妃自是少不了什么的,不过我嘛,却比她们还多个皇上。”她突然阴险一笑,揪着我的衣服往池塘一倾,“救命啊!救命啊!”本小姐正想见义勇为一回,忽然刘彻就出现在我眼前,给我甩了一巴掌,他说,陈阿娇,你真是令我失望,我被他打在地上,下腹隐隐作痛,一摊血水流出,说不出是何悲凉。原来,陈后与他 ,确是这般?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抱着‘落水’的卫子夫,就这样走了,好像,每次我都在看他离去的背影,这次最惨……他还不知,我的孩儿就这样死去了吧……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吧!
我对他已心灰意冷,他对我,竟无半点相信。
宫外传来我母亲染病的消息,我想,此时皇帝最高兴。我没有回去探亲,因为我不想见他,我宁愿不出宫。司马相如给我写了一篇《长门赋》,和流传下来的,并无两异,我让人把它去给了刘彻。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但我是个专业的演员,至少现在。
五、废后
近日,我在皇宫里的日子愈发地无聊,自从我失宠以来,以前来往的那些大家小姐,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都像是怕沾了霉运的样子,我觉得这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据我所知,这还不是我最倒霉的时候。
好了,为了早日结束我的发霉日子,我开始折腾我人生的最后一件大事——废后。这着实是件难办的事儿,于是我把它晾在一边。准备缝两个布娃娃,作为我汉朝之旅的纪念品。
我把上次从公主府中拿来的那匹布料剪了个碎渣,权当是棉花罢了。又拿了几下不同花色的衣裳做了布娃娃衣裙,我想着这次死了之后便没机会再看一看人世繁华了,就算是留个念想吧。
我不想做陈阿娇,比起卫子夫,她生活太苦。
我按照我做卫皇后时的妆着缝了个小人,我还想起刘彻,我舍不得离开他。所以,即便死,我也想见他一面,可他怨我,即便我的孩子没了,卫子夫只是受到了‘惊吓’。
天气渐渐转凉,树叶以离别的姿态大片大片地凋落,久了,冬天就来了。长乐宫中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宫殿实在太大,大到我燃了五个火盆也觉得寒冷,我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步走去床边,又裹了床棉被,才稍稍好了些许。
当雪积了三层那么厚时,我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客人——楚服。这个人决定了我今后的境遇——长门宫。
“子夫,你还要继续演下去吗?你会没命的。”楚服问我。
“沈年,为何我两世为后,却总是终于巫蛊?”我的声音在颤抖,我再次入此境来,为何他还是认不出我?以前,我是陈阿娇,演了卫子夫;现在,我是卫子夫,却演了陈阿娇。
楚服没有回答。
元光五年,“巫蛊”之术东窗事发,武帝命酷吏张汤查案,二十七岁的刘彻以“巫蛊”罪名颁下诏书:“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我觉得意料之中,楚服也被处死,理由十分荒诞,他果真不择手段。
沈年来到此境,她说这戏中没有楚服,早就被她杀了,所以得她来演,但楚服的死亡不会牵涉于她,让我毋须挂念。我点了点头,既然她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元朔元年,卫子夫生子刘据,汉皇大喜,遂立为太子,随即封子夫为后。我母亲听到消息前去质问刘彻,他说:阿娇善妒、行恶、无所出,乃废,姑母且适可而止,莫令朕不念旧情。
母亲更加愤怒:“‘金屋藏娇’之说竟是幽禁于长门吗?我的阿娇果然不值,当日扶你为太子,却是我看错了!”
那日开始,母亲便陪我住在长门宫,她比我还愁苦,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物质方面我还是以皇后之遇。
最后一次见到刘彻,是在春天。这时仍有鸟雀于低空飞行,往宫中安家,我觉得愚蠢。
他穿着天子特有的黑色长袍,玄龙绣于其上,不怒自威,眉间的锐气比十几年更多了一层,不过,他也变得沧桑了,我们都老了。也许岁月让言语变得宽容,我们也可以这样平静地谈话了。
“你来了,喝杯茶吧!”我这时终于有了些做子夫时的恬静。
“阿娇……”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手中拿着那篇《长门赋》,我只觉这二字在世间已回荡了两百年,直到今时才被我听见。
静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道:“陛下,其实刚刚嫁与你时,我觉得很快乐。我曾想,就这样与你一辈子的。你吹吹萧,我弹弹琴,然后有几个孩子,每日能见着你,我就很幸福了。可是皇上,你让我失望了,你从不信我,也从不为我想想。很长一段时间,我还希冀着些什么,直到废后 ,那时我才知道你是真的不能容我了。所谓沦丧,所谓虚妄……”我还想说下去,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得了肺痨,等于慢性死亡,我用丝帕去捂,松开时看到一片黑血。可我今日一定要说,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喘过气来,想继续说,但一言半语都难得吐露,我感到很吃力。
“阿娇,不要再说了。原是朕的错……”我看到他双手颤抖地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指腹有些粗糙,硌得我有些不舒服。
“你流泪了。”他说。
“我知道,彻儿,可你知道我吗?我不是阿娇,我是子夫啊!你爱的子夫啊!”我有点激动。
“阿娇,你梦魇了……你又怎会是她?你是陈阿娇啊……陈阿娇……”他喃喃地说着,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疯了般地跑了出去。
戏终。
六、幕落
我再次回到了那个扑朔迷离的戏院,沈年就坐在茶几旁边等我,她正在将一些红色的液体一遍又一遍的倒入一个青色器皿中,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我猜那是人血,它看上去怎么也流不尽。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你来啦!本来……只差你的一条命,我就能和常人一样,晚上也不必藏在这个黑暗的地方了……可是我师父……”她顿了顿,“不,应该是武帝,他忘不了你,阿娇。所以,他让我杀了子夫,让阿娇活着……可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这其中出了一个变数,就是李妍,她竟然也入了戏,她派来楚服,阿娇还是被废了……于是,我杀了楚服,自己去演,但,你还是被废……这次,是卫子夫要杀你,所以有‘巫蛊’这一出,我真是替你不值,她们都想害你……于是,我改了你的命格,想让你逃过一劫,可你却与他误会重重,最终陌路……”她扬起一抹微笑。“所以,你这条命,我不要了。我再助你入戏一回,你可愿?”
“沈年,你不必这样。”我摇了摇头,“他心中有我,这样就很好……”她的眼中带有一丝不解。
“不过是戏罢了,你拿去吧!我活得够久了,而你,为我们做了太多,你该好好活着……这世间也没有我挂念的了,放我去轮回吧!”我说得云淡风轻。
“也好。”我听到她说。
我转身跳进了青铜鼎中,化为一缕轻烟,模糊中,我仿佛又回到了未央宫。那时,梨树花开,刘彻就站在窗前,给我梳起及腰长发,为我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