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的教育故事及其启示
(一)
王国维1927年6月自沉昆明湖,学界哀痛。1929年清华学人为之立碑纪念,碑文乃另一大师陈寅恪所撰。文末几句振聋发聩,足发学人之深思:“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我明白了,哦,原来这才是清华精神: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较之“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似乎更有思想的时空穿透力。
(二)
梅贻琦先生在学生数度驱走校长之后临危受命,担任清华大学校长,直到死。梅先生给清华大学留下了重若千钧的思想财富。嘉言懿行今日犹被屡屡引述。
其一曰“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此语乃化用孟子的“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语源虽在孟子,但是在大师匮乏的现代,月涵先生的话似乎更引人深思。
大楼者,硬件也。大师者,软件也。失却了道德文章皆可以引领学子影响社会的大师,我真不知道那大楼还有什么意义。若是那大楼内住的不是大师而是竖子,我甚且还要为那大楼悲哀呢。此语足为靠硬件而混名校者之戒条。
(三)
梅先生淡然自持,自称是戏台上的王帽,看起来是黄袍金冠龙颜威仪,可实际上戏份并不多,并不是主角。梅先生还说校长就是给教授们端茶水搬椅子的。他的公正民主低调平和赢得了广泛的尊重。
时间进入了21世纪,开始听人说,校长(也说领导)就是服务。可还是不知道校长们怎么服务的。没看到,也没尝到。
(四)
1962年5月19日,梅贻琦病逝于台北,打开他病中一直随身携带的一个加锁的箱子,里面全是庚款的账目,一笔一笔,分毫不爽,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梅先生廉洁自律足成楷模,即使最贫困的时候也不肯动用公家一分钱。梅先生的墓就在新竹清华的校园内,四周遍植梅树,芳香四溢,被称为梅园。每年一度的祭“梅”活动已经成为新竹清华人不变的传统,是对梅先生永远的纪念。
这让我看到了另一类校长,因为干净而高尚。
(五)
1925年,清华大学成立国学研究院。梁启超先生向校长曹云祥推荐了满腹经纶的陈寅恪,曹校长问道:“陈先生可是博士?”梁先生答曰:“不是”,曹校长又问陈先生可是“硕士?”梁先生依然答曰“不是”,曹云祥面有难色了:“既不是博士又不是硕士,这事儿不好办了。”梁先生勃然大怒:“我梁某人可谓著作等身了吧?可是梁某的著作还抵不上陈先生的一张纸。”
后,陈先生被聘为清华国学院导师。学问深湛广博,被称为“教授的教授”。
这事儿让人想了很多:1、没什么文凭也是可以做导师的。2、大师之间的相互推重,竟超过了世俗的文人相轻。甚或可以这样说,相轻的文人绝成不了真正的大师。3、教授是可以对着校长发火的。4、教授的发火居然没有换来小鞋,反倒是校长对教授意见的尊重和接受。唉,那个时候的教授,那个时候的校长呀。
(六)在清华园里,马约翰教授与梅贻琦校长、蒋南翔校长,朱自清教授、闻一多教授、叶企逊教授、梁思成教授等人并列。马先生是体育教授。因为有马约翰先生,清华的体育才彪炳华夏。马先生为清华树立的体育精神直到今天还是卓有影响,清华的运动会至今还是以马约翰来命名的。后来成为文化大家的吴宓先生、梁实秋先生都曾经因为体育不及格而被马先生扣留,直到及格才放行。马先生关注的体育绝不是简单的身体锻炼,马先生认为,体育运动的目的是:(1)健壮身体;(2)培养高尚品德;(3)磨练奋斗到底的意志;(4)发扬互助友爱精神;(5)永葆清华传统。对此,马先生有《体育的迁移价值》一文专门论述。这种对体育的全面认识,即使是在全面倡导素质教育又全面进行课程改革的今天也未能达到马先生的高度。
从清华学习教育,不可忘了马约翰,不可不知道“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口号,更不可不知道“球可输,体育道德不能输”的训诫。时下,那些为了运动会成绩而偷借外校运动员冒名顶替的恶习早该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