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车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已经被堵在路上了。
国庆第一天,人们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往广州以外的地方纷纷逃离,好似离开了就不用回来一样。要是有人问我为什么也跟着出城,那我保证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上帝的启示或是自我的觉醒?反正我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堵在路上。于是可以看到一番很奇怪的景象:大巴车里的人们一边揣着归家的兴奋感,一边又揣着堵车的焦虑感,两者一结合,一种现当代的哲学思潮方向好像就出来了——人的命运总是处在这两种情绪当中。或许是我多想了,可如今坐在车里,似乎不多想,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看着窗外那些一动也不动的车辆,我脑海里都是人生命运的大命题,而此时我才找到我出行的原因:只是想走走,不然就已经停滞了,关于生命本身,关于哲学探索范畴。当我还在想,堵车的时候人的生命会处于一种什么状态的时候,坐在一旁的男青年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对我说着些什么。
“什么?”我摘下耳机,表示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他笑嘻嘻地问道:“饿了没,我这有个鸡腿可以分给你,堵车这么久了,看你一直对着窗外一动不动的,不知道你饿了没。你看,大家都饿得受不了了,在车上开吃了。”
愣了一下,微笑地接过他手中的鸡腿,恍惚间好似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总喜欢在车上备着一堆零食,从上车吃到下车,时而看到旁边的人一直没吃东西,就会分一点给他们,然后建立起唠嗑的关系,直到下车。“谢谢!”再次微笑地向那青年示以感谢后,才想起,原来自己老了啊。
正如从前那样,如今一个鸡腿,便让我和那青年建立起了唠嗑的关系。
“听你口音,不像是梅州人吧。你是去那旅游?”男青年也算是个爱唠嗑的人,当我说完谢谢之后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聊了起来。
“嗯,实在不知道去哪了,就摊开中国地图贴墙上,用飞镖随便一射,射到地图的哪个位置就去哪,哈哈……”
“这么神奇?所以这也算是缘分咯,你和梅州。”
“是吧,我七八年前去过一次,只记得腌面,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哈哈,好吃的东西多着呢!不过呀,你说不知道去哪,怎么不回家呢?”
“家啊,我要好好想想我家在哪。”
“……”
那青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又吃起了薯片,吃得很响,有一种青年特有的蛮劲之感。我吃完了鸡腿,感觉都拿了人家的东西,又把天聊死了,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水之后便又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你家是梅州哪的?”
“五华啊,去过没?”
“没。好玩吗?”
“好像也没什么吧。你想去?”
“我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为什么呢?”
“嗯……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站在马路边,突然忘记家在哪里,自己又要往哪走……”
“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吗?好像是的,确实,有点奇怪。”我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有时会想,妈的我怎么来广州了,我忘记我为什么来了。”
“嗯嗯,其实一样的。”
“哦……一样吗?”
“一样的。”
“哈哈,那还挺有意思的。”
“嗯?”
“不觉得,很可笑吗?自己选择来的广州,自己又忘了为什么来。自己本来有家,却又忘记家在哪。哈哈哈……”
“是呀,还挺可笑的。”看着那青年若有所思般地在讲这个问题,我突然有一种幻觉,我是不是见到了我自己。若是三五年前,我也会觉得这样的行为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可如今我成了可笑的人,做着可笑的事,在陌生青年面前来了一场自我观照。这样想来,可笑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笑。我笑不出来。而他还能笑出来。
“要不,你去我镇上玩玩,我带你。”那青年笑完之后突然开口。
“为什么?”
“客家人热情好客呀,哈哈。”
“总觉得,要拐卖我似的。”我开了一个玩笑,才发现这个玩笑有点冷,毕竟一个年轻人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要拐卖自己,总有点无耻卖萌之感。
“哈哈,你都几岁了,应该比我大好几年吧,我哪有这个能耐拐卖你。”
“你觉得我几岁?”
“至少三十吧。是吗?”
“差不多吧。”
“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哈哈。我觉得你挺好玩的,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玩,那一起去玩吧。”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
“嗯,只能这样。”
他看着我,一脸匪夷所思。我看着他,一脸颓意。
(二)安流镇
车一直开到凌晨一两点才到五华县安流镇。本想着去找一家旅馆随便住一晚再做打算,但安田执意要我去他家睡,我便去了。安田就是和我在车上聊天的男青年,长得高高瘦瘦的,很朴实的年轻人。他的家就在镇旁边不远的地方,下车之后拖着行李往他家去的时候经过镇上的大街道,虽然此时路上已没什么人,但路边宵夜档的一些人看到他都会亲切地叫一声小田。
“诶,小田,这么晚才回到啊!”
“对呀,路上堵得厉害啊,坐车都坐了十几个小时了!”
我已经是多年没步入过小镇。在广州待了五六年,一切都还是显得如此陌生,不像安田回到镇上,还有认识的人,还有亲切的问候。至于我老家镇上,已经不知道几年没回过了。我是个厌倦社交的人,所以以前老妈开车带我回镇上,我也没和谁说过几句话,就一直待在房子里直到离开小镇。我妈倒是一直不停地和镇上的人互相打招呼,然后向大家介绍到“这是我儿子”。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展示品,不过显得有些廉价,毕竟不是放在展馆里的。
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安田他家。等铺好床,洗完澡,安田突然问:“明天想去哪玩?”
“你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我对这里一无所知啊。”
“对喔,我傻了,哈哈。”于是,他就开始介绍起他们镇上一些好玩的地方,我听着听着也就困了,他便也去睡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我爬上他家楼顶一看,四面环上,感觉安流镇就在一个盆地里一样。
“起这么早啊!”
“你们这里山真多。”
“是啊,本来就是山区来的。”
“我想好了,我要去山上待一天。”
“什么?去山上待一天?”
“嗯,一天。”
要是问我为什么,我一定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或许,只是起床看到四处都是山,所以便想去山上看看吧。
本来安田也想陪我去山上的,只是被我拒绝了。我说道:“我是海边来的,我想自己去山上看看。”这句话前后有什么逻辑吗?似乎没有,可他也没听出什么逻辑问题,觉得好像很在理,便开着摩托车送我到一处山脚下,我就独自上路了。
虽然到处都是山,但那些山都不高,只是一般都还没开发,所以显得非常荒凉。安田是我把我送到了燕子园,那是当地比较出名的一个景点。山顶都是干秃秃的,就像中年男子的秃顶。我摸了摸头,意识到自己离中年男子不远了,像嘲笑朋友一样嘲笑了自己一声,又继续往上爬了。
很快就到一座山头,那里离镇上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在山头上还能看到小镇那些楼房。我坐在山头上,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可这不重要,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呢?我看到那连绵的小山,好似一个个人头一般,我站在其中一个人头上往其他人头处看,看到的都是生命中颓然带着一些安逸。也许,这只是我此时的心态吧,人就喜欢把自己的心情嫁接到那些人以外的东西,以此彰显自身的优越性。
我就这样,从一个人头,爬到有一个人头处,然后再往下一个人头处爬去。这些人头让我想起了那些离我远去的人,其中有人是我的前女友,有些人是我前兄弟,有些人是我的前同事,还有些人是我的家人亲戚。可那又怎样呢?我站在他们旁边,他们一句话没说,我也一句话没说。到头来,人的一生中的“那又怎样”不断累积,堆积成山,堵在自己的心里,把自己变成一个哑巴,把自己变成一个瞎子,把自己变成一个断手断脚的人……
没等我想完,天空就突然下起了雨,我来不及躲避,事实上也根本没有躲避之处,就这样淋成了落汤鸡。等雨停了,我又从这个山头爬到另外一个山头上,这种行为的意义在哪里我根本无从得知,就正如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来了这里。重复的行为让我变成了那个自缚手脚的西西弗,而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自由燃烧的伊卡洛斯了。
(三)山上
天黑了,我便在山上过夜。没有帐篷,也没有睡袋,我就直接躺在一块干秃的石头上,看着天上数不清的星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看什么一般。
用kindle看着《一个人的好天气》,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看完了,再看看手机,原来才九点多,离我两三点才睡的时间还有点远。此时我已经后悔了,因为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山上网络信号并不好,想找个人聊聊天都不行。没办法,循环播着手机里的勃拉姆斯,打开电脑,想着写点什么算了。可还没想好写什么,手机就响了。
“你怎么不回微信啊。”手机那头直接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不是,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我在山上,手机网络信号不好,可能看不到微信吗?”
“是噢,你说过噢……”
“……”
“嘻嘻,好啦我的错。”
“什么事?”
“我们去看郭顶的演出吧?”
“他来广州?”
“是的呀,去吗去吗?去吧去吧!”
“那就去吧。”
“好嘞!”
“还有什么事吗?”
“额……好像没了……”
“那我挂电话了。”
就这样,我挂了电话。又开始听勃拉姆斯和德彪西,又开始想着要写些什么好。可自从那电话来过之后,我就一直定不下心去写任何东西,甚至连勃拉姆斯都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在山头四周踱步,来来回回,思前想后,什么也没有想出来,什么也没做到。坐下来,看了看手机的已接电话,便发了一个短信过去。
“什么时候回去?”打了很多字,又删了很多字,最后只剩下这几个字,发送。
没过一会,短信铃声响,收到了一条很短的信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没办法,只能打个电话过去。
“生气了?”
“哪敢。”
“那我们结婚吧。”
“什么?”
“结婚,我们结婚吧。”
“可是,我们谈过恋爱了?”
“没谈过吗?”
“谈过了?”
“谈过了吧。”
“那就……谈了吧。”
“所以结婚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就这样答应了。
电话再一次挂断了,只是这一次的挂断和刚刚那一次不一样,我是觉得不一样。电话那头的人什么感受我知道,然而我是什么感受我完全不知道。我好像又忘了我刚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夜未睡,刚想睡天就亮了。庆幸没被什么虫蛇袭击,不然昨晚的一切都要成梦了。下山回镇上吃了一碗腌面,和以前吃的感觉很不一样,以前是什么感觉自己其实也忘了,但还是依然坚持觉得不一样。
很碰巧的是,刚好被出来吃早餐的安田看到,他便凑了过来一起吃。
“昨晚怎样?”
“不怎样。”
“我下午和朋友圈去清水寨,一起吗?”
“什么地方来的?”
“也是个爬山的地方,不过我们打算骑着摩托上去,坡度很陡,踩一档飙上去,感觉特爽!”
我实在困得厉害,吃着面都要睡着,于是便答应了他,前提是早上在他家睡一下。
(四)男青年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安田自己下厨煮了一桌子菜,然而只有我们俩吃。
“你爸妈呢?”
“早就去世了。”
“不好意思。”
“没啥,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所以这小洋房你自己住?”
“差不多吧,之前还有其他人,现在只有我自己了。”
聊着聊着才发现,安田虽然年纪轻轻,可已经结过婚生过小孩甚至离过婚。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安田还吊儿郎当,在镇上整天无所事事,不是飙车就是赌博。而在出去拜年路上,安田载着父母撞车了,父母都死了,而他却活了过来。妻子看他这副德性,带着孩子跑去其他地方,再也没回来过。再之后,安田就出去广州打工了,很少回家。
“那这一次怎么回来了?”
“每年还是会回来一两次的,过年一次,然后镇上游神的时候也回来一次,毕竟还是镇子里的人嘛。昨天本来就想邀请你一起去看每年一次镇上的盛世,可你非要上山,就没能看到了。”
“其实,回来还有什么意思吗?这里只剩下你了。”
“不知道呀,可能,家就是家吧。”
我吃饱饭后在这栋小洋房里走来走去,有些冷冷地问道:“这,还算是个家吗?”
安田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最后索性没有回答。中午的时候,安田就在院子里擦拭家里那辆摩托车,然后调试性能,毕竟已经好久没用了。
“擦这么干净干嘛?”我依旧冷冷地问道,坐在客厅的门口处吃着花生。
“他可是我命根子来的。”他一边仔细擦,一边笑着说道。
“当年你就是用这辆摩托车载着你父母去拜年的?”
他没说话,依旧在擦着摩托车。我不知道是猜对了,还是说错话了,我那冷冷的气息瞬间不知道应该继续,还是应该被太阳蒸发掉。我们就这样都不说话,直到下午他的几个兄弟开着摩托车过来。他们一见面就用客家话互相说话,我完全听不懂,索性不去听,继续低头吃着花生。
“诶,这是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年哥,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年哥,这些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小保,阿天,暴暴,小黑。”突然叫我年哥,我有点不习惯,但处于礼貌还是微笑地点了点头。此时太阳还很晒,他们打算再过半个小时才出发,期间他们就一直用客家话唠嗑,我只好继续吃着花生,喝着他们泡的茶。
突然其中那个被安田叫做暴暴的小伙子走了过来,拍了拍我肩膀后就坐在我旁边,边喝茶边问道:“年哥,怎样,还习惯这里吗?”
“没什么感觉,在山上的时候还不错吧。”
“我们这种小地方,除了山还是山,哈哈。”
“你和安田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吧。”
“啊?啊,是呀,从小玩到大,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还整天一起飙车,现在都不敢了。”
“你们等一下不是才要去飙车吗?”
“你说去清水寨?才不是飙车呢,其实我们是和他去看他父母的墓。每次他回家都要去那坐坐,我们若是也在,就一起陪他去而已。”
“那他为什么邀请我去,还说什么飙车?”
“啊哈?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终于出发了,我坐在安田的车上,一起向清水寨出发。
(五)墓前
在路上,我和安田基本没说什么话。他可能也不像之前那样觉得我是个有趣好玩的人了吧。事实上也是如此,当别人和我聊多了,就知道我是个多无趣的人,无趣到懒得说话,甚至懒得听人说话。摩托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开,一直往前开。
“还要多久呢?”我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喜欢坐摩托车?不觉得吹着风很爽吗?”
“为什么邀请我去清水寨呢?你兄弟说你是去祭拜父母的墓的。”
“哦,这个呀,你可以去山上看看风景嘛。”
“你老家在那边?”
“是呀,以前一直住在那边,只是后来爸妈有钱了,在镇上买了块地,把房子建在那了。”
“你去祭拜为什么不准备点纸钱什么的呢?”
“他们不喜欢那些东西。我给他们带了茶叶,等一下泡壶茶给他们喝呢。”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问什么聊什么了,只好左看看右看看。山路旁的风景很漂亮,可在车上看到的都只是瞬间,那些想留下记忆的,最后都成了空白,还有漂亮二字的虚无。人到头来和这些景色一样都走向了虚无吧,我是这样想的,在车上,在风中。
车终于到了安田父母的墓旁,他们几个有人捡柴,有人生火,有人洗茶具,只有安田自己一个人坐在墓前,不说一句话。他们本来让我顺着阶梯可以上去山顶看风景,可我最终还是没上去,感觉山上的东西不属于我一样。虽然眼前这些人和事物也不属于我,但毕竟是接触过了,也就懒得再去接触其他的了。我就是这样懒的一个人。
安田还是一句话不说,就坐在父母的墓碑前,也没有哭。我不知道他在干嘛,也许是在默默想念吧。我突然想起了我外婆,一年多过去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墓在哪。这样看来,我显得比较可怜一些比我认为可怜的安田还可怜。
后来安田和我说,其实他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每次过来坐在父母的墓前都是脑袋空白。虽然我不知道因他的鲁莽造成父母双亡,这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体验和感受,但我理解他口中的空白是什么意思。
“我理解你说的空白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其实我都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唉。”安田显得有些沮丧。
“我爱上一个女人,我在她面前就有这种空白的感觉。”
“为什么呢?”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爱着的那个人在心里,在脑海里,分量太大了,占了绝大部分或者是全部,所以就会出现空白的感觉。”当我说完这番话,我就意识到我不应该说出来,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去理解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你是说,安田是因为想念父母过度,所以会出现一种好像一点都不思念的感觉?”暴暴突然发话,大家好像突然明白一样,都点了点头。
我说的是这样的意思吗?我自己都不清楚,毕竟我说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可既然他们都认同了,我也就无所谓了。安田对父母如今是怎样的感情呢,我不知道,他的朋友也可能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那都不重要了。
从清水寨回来的路上,安田说了声“谢谢”。我不懂什么意思,便问了一句:“为什么说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能理解我。”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吧。”
“你说的好多话,我自己想了想,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一个高中毕业就到处去浪的人说,我说的话很有道理,这句话让我一点都不相信。我在心里默默呵呵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六)终点
之后几天,我都在他家睡,也不再出门走山玩水什么的。我始终找不到一个属于我的地方,可如今有个暂且安定的地方,那就先这样吧。
之后几天,电话也一直有响。每次接了,聊了几句,电话那头就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广州?”
“我能不回去吗?”
“不能。”
“为什么?”
“不回来我们怎么结婚啊!”
“那就,不结婚了吧。”
“诶,这可是你说要结的!”
“我说了吗?我都忘了我说过了,当时脑袋空白了吧。”
“……”
电话被挂断之后,坐在一旁看电视的安田突然惊讶地问道:“你还没结婚?”
“嗯?晚了吗?”
“你都至少三十岁了呀,在我们镇上这已经很晚很晚了,简直就要到以后都娶不到老婆那种情况了。”
“我好像年纪没这么大吧。”
“你还没到三十岁?”
“忘了,我看看。”我掏出身份证,看到上面写着我是1994年出生的。“我94年出生的,现在应该是……23岁吧。”
“你94年的?我也是啊!”安田从沙发上跳起来,惊讶地看着我。我也很惊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