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去世后，爸妈收养了表妹。

我心疼她父母双亡，把她当成亲妹妹来对待。

考试前夕，我通宵给她整理各科笔记，却发现笔记被她拿来垫桌脚，而她深夜还窝在房里追剧。

我气她不将自己的前途当回事，没忍住说了她一顿。

她却因此深夜徒步二十公里回了老家。

找到她时，她哭着向我妈告状：「表姐说那不是我家，无论我做什么都得听她的，否则就让我滚。」

因为这句话，妈妈第一次动手打了我。

她却冲我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捂着脸，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保证，从此绝对不会再管她。

就让我看看，她最后是怎么自甘堕落的。

那一巴掌落到我脸上的时候。

四周都安静了。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也因为我妈的举动，停止了对我的控诉。

甚至向来刻薄的三婶，也忍不住扯了扯我妈的胳膊。

「棠棠这孩子虽然心眼小，容不下自己表妹。但毕竟还是孩子，好好说就行，干嘛动手哩。」

其他亲戚们也纷纷附和。

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妈。

从小到大她都很注重对我的教育，无论任何事都会跟我有商有量，当成一个知心好友那样，更是从来没打过我。

现在却因为柳雪的一句谎言，不惜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

我妈看着自己的手，也有些愣住，像是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动手一样。

她看着我，眼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后悔。

「棠棠，我……」

她刚想伸手摸摸我的脸，站在旁边的柳雪忽然间就闹了起来。扑腾一下跪到地上，紧紧抓着我的裤腿，满眼哀求之色。

「表姐，我知道你容不下我，所以才借口说要管我，实际上就是想赶我走。我可以自己住在乡下，不读书也没关系，当个野孩子也好，但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怨恨姑妈。」

说到最后，柳雪脸上满是泪痕。

整个人委屈到了极致，却还是深明大义选择退让，赚足了旁边看客们的眼泪。

尤其我妈。

眼底刚浮现的那一丝后悔，因为柳雪的这句话，瞬间消失不见。

她满眼心疼地将柳雪从地上扶起来，又把人抱进怀里，轻声哄着：「小雪，你就是我女儿。从今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就算棠棠也不行！」

「姑妈，我只有你了。」

柳雪哭着扑进我妈怀里，带着哭腔的嗓音格外引人怜惜。她微垂着脑袋，在众人看不见的视野盲区中，冲我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那眼神仿佛在说——就算你是亲生的又如何？还不是我赢了。

2

我其实有意识到，柳雪一直想抢我的爸妈。

她的亲生母亲早些年因病去世，舅舅没两年又娶了新老婆，很快生下了一对活泼可爱的双胞胎。

继母不喜欢柳雪，为此她受不少磋磨。

在农村，柳雪每天都要下地干活，做不完就没饭吃。继母还动辄打骂，尽管她成绩优异，却不想让她上学，总想着让她早早嫁人，给自己儿子攒彩礼钱。

舅舅是个窝囊的。

心疼，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被欺负。

更别提又有了一对儿女。

整个村子的人，都心疼柳雪的遭遇，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就算再看不过眼，那也只能够憋在心里。

包括我妈，也曾明里暗里跟现在的舅妈提过。但每说一次，舅妈都会跟舅舅大闹一场，最后在村子里都会闹得很难看。

外嫁女，管太多娘家的事情。

害得兄弟家庭不和，连带着我妈都被骂了好几回。自顾不暇，更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去帮柳雪。

后来舅舅因车祸去世。

舅妈就不再让柳雪读书，而是把她关进猪圈里，和隔壁村谈好了价格，要把刚上高三的她，卖给跛腿的老汉当媳妇。

柳雪不愿意认命。

她找到了机会偷跑出去，赤脚走了一天一夜。等走到我家门口时，她双脚上全都是血，整个人也狼狈不堪。

小时候，我妈和舅舅相依为命。

舅舅为了给我妈攒学费，尽管成绩十分优秀，但依旧主动选择辍学打工。

最后，我妈成功考出了农村，而舅舅却永远都失去了读大学的机会。

这一直都是我妈心底的遗憾。

尽管妈妈在工作几年后，将所有的存款全都拿出来给舅舅建房子和娶媳妇，甚至之后多次出手援助，掏了一笔又一笔的钱，为此还背了好几年的债，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欠了舅舅的。

所以舅舅去世，加上柳雪成绩一向优异。

妈妈就想将这份恩情还给柳雪，也算是帮助那个当年没有上过大学的舅舅圆梦，弥补心底的那一点亏欠。

再三思考后，就决定要收养她。

「小雪成绩真的很好，又勤奋又乖巧。要是咱们能够帮上一把，她肯定就能考个好大学的。」

我爸是妻管严，自然举双手赞同。而我也心疼这个表妹的遭遇，所以并没有反对，甚至决定要将她当成亲妹妹来对待。

柳雪就这样住在了我家。

我所有的东西，都会分她一份。有些东西没法分，我也会选择主动让给她，从来不吝啬分享。

尽管如此，柳雪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

她总爱跟在妈妈身后，动不动就掉眼泪，然后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真的很羡慕表姐，她一出生就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这么疼爱她的爸妈。」

我妈每次听到这话，就会特别心疼柳雪。

然后给她买更多更好看的衣服，各种各样的礼物拆到手软，总之对她比对我还要好。

可哪怕这样，柳雪还是各种说羡慕我。同学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她看了一眼就开始落泪。

「表姐真幸福，有这么多礼物可以收。不像我，从小到大就没收过一份像样的礼物。」

诸如此类的操作，数不胜数。

但其实我家的条件也很一般，爸妈勉强来到城市立足。房贷还有几十年才能还清，老爸面临被裁员的风险，妈妈也因为我高三，主动放弃了升职，就为了能多一点时间照顾我。

家里没有多少钱，也做不到顿顿都能吃上肉。

所以我才拼了命地要学习。

只是为了能够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有一份耀眼的学历，然后找到一个好工作，才能够改善家里的条件。

只是对于柳雪而言，从前住在农村里的她，又总被舅妈欺负，日子过得很艰难，所以有了对比。

最开始我只当她是真的没有安全感，也愿意跟她分享这些礼物。

她从前过得不好，就坚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所以不管继母再怎么磋磨，她都会挤出时间来学习，努力刻苦的劲头便是我也比不上，因此成绩在当地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这也是妈妈真的很疼爱她的原因。

条件不好，却拼了命地想要靠着自己改变一切，让妈妈在她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和舅舅的影子。

可自从来了我家后，她开始懈怠学习。

只想着每天穿什么好看的衣服，配怎样漂亮的首饰。跟同学出去逛商场的时候，要主动说请客才算不丢脸。

又或者抱着手机，一天到晚乐呵呵地刷着小视频。

完全将书本丢到了旁边。

也是因为如此，她连续两次月考，成绩一路下滑。

妈妈脸色不太好看，刚想找她谈谈心，柳雪就先哭了起来：「姑妈，我刚到城里不太适应。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不像表姐，什么都懂。但我以后会努力学习的，这些好东西，还是先都给表姐吧。」

哭哭啼啼的，让妈妈想要严肃告诫她努力学习的心思瞬间歇住。

然后就是对她的满眼心疼。

所以期末考试前，我主动跟妈妈提出要给她补课，并且熬了好几个通宵，整理出了各科针对她薄弱知识点的笔记。

把成绩重新提上去，对她的前途有好处，妈妈也会更开心。

这样，这个家也才会更加和睦。

结果她转头就将那些笔记用来垫桌脚。

考试前夕，她在饭桌上跟妈妈说自己会好好学习，然后晚上就窝在房间里追剧打游戏，笑得很大声。

我气她不将自己的前途当回事，没忍住说了她一顿。

结果当晚，柳雪就赤着脚离开了我家。

她足足走了二十多公里，一双脚鲜血淋漓，那张小脸也惨白不已，看起来就像是被虐待了一般。

清晨时，她蜷缩在村口的草垛旁，任由同村的亲戚朋友打量。

等到我妈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哭着跟我妈告状：「表姐说那不是我家，无论我做什么都得听她的，否则就让我滚……」

众目睽睽之下，整个村子的人都围在村口看热闹。

所以全都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

从前的柳雪，乖巧又坚韧。在学习上从不含糊，也因为遭遇太过悲惨，而让人怜惜。

所以她一开口，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就变得异样。

纷纷七嘴八舌指控我小心眼，说我容不下跟我有着血缘亲情的表妹，甚至不惜深夜把人给赶出来，从小就有一副恶心肠。

向来嘴巴刻薄的三姑奶，更是直接劈头盖脸把我一顿骂。

「程棠棠，你年纪这么小，心思怎么这么恶毒呢？」

就连我妈也打了我一巴掌。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孩子。

3

回去的路上，柳雪坐在副驾驶。

亲亲热热地跟我妈说话，又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仿佛这样就能够宣示主权，来争夺在这个家最受宠的地位。

我懒得理她，一直都偏着脑袋看窗外。

柳雪气得差点当着我妈的面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忍下来了，结果没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我，继续开始阴阳怪气。

「表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保证会很乖，什么东西都不会和你抢的，也会乖乖听你的话。」

一副无辜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第一次，我脑海里升起了十分恶毒的想法——难怪现在的舅妈总是骂她一副委屈模样，特想撕了她那张脸皮。

的确，挺会装。

正在开车的我妈，一听到这话，当即就握住了她的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你们两个在我心里都一样，不存在什么抢不抢的。都是我的亲闺女，知道吗？」

柳雪乖巧地点头应了声。

我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去接话。柳雪却不打算放过我，当即又落了泪：「表姐这是不想理我？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还是再继续讨厌我？」

「哼。」

可怜巴巴，恶心作呕。

我没忍住冷哼了一声，惹得柳雪直接低头哭了起来。

「棠棠！」

我妈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催促我赶紧开口回话。

我冷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妈：「脸上有伤，说话就疼。」

看着我脸上微肿的巴掌印，我妈眼里再次闪过懊恼。

「棠棠……妈妈不应该打你的。」

柳雪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就有些挂不住。避开我妈的视线，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等回到家，我妈要去上班。

去之前再三叮嘱，让我不要欺负柳雪，我一一点头同意应下，然后目送她离开。

大门关上的瞬间。

原本乖巧可怜的柳雪瞬间就变了神情，讥笑着开口:「程棠棠，就算你是姑妈亲生的女儿又怎么样？我只是稍微示点弱，她就能为我打你，谁在她心里更重要，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转头看着柳雪。

她已经没有了刚来我家时的那副瘦弱可怜的模样。

这段时间我妈把她养得极好，顿顿有肉，营养荤素搭配。要给她买各种漂亮的衣服鞋子，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的，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可从前她瘦弱，但眼底却极为清澈，说起未来满满都是向往和朝气，就像是在一堆石头里也能够发光的存在。

而现在——

我从她眼里看到的，除了嫉妒和算计外，只有无穷无尽的贪婪。

她身上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现在的柳雪，只想要我的一切。

想要抢我的爸爸妈妈，想要抢我的身份。甚至不惜用自己当诱饵，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然后让我妈妈来心疼她。

就为了证明她在我爸妈心目中的地位，远远都比我重要。

「有病。」

我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回房间继续学习。

柳雪同样冷笑一声：「在姑妈面前装什么好学生？我就算不学习，也能够进年级前十！」

然后她从房间里拿出了两瓶指甲油，坐在沙发上一边给自己涂指甲，一边追着昨晚还没看完的剧。

电视声混合着柳雪哈哈大笑的声音，时不时从客厅传进来。我果断用耳塞堵住耳朵，继续刷着数学题。

高三的课业真的很重。

而每一个高三生，都在铆足了劲学习，拼了命地想要提高那一两分。

一分之差，可能就是千人之隔。

如果我不抓紧所有时间学习，就难以保证每次考试时，成绩都在年级前十。

若是进不了前十，就无法上心仪的大学。没有足够的学历背景支持，就无法拿下想要的公司的 offer。没有一个好工作，就很难能够让日后的自己过得更好。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从一开始，就容不得半点懈怠。

而最开始的柳雪，成绩可以说跟我是不相上下。刚来到我家时，给她办了转学手续，恰好碰上了第二次月考，她的成绩是年级第八，只比我低一名而已。

后来她开始放纵自己，第三次月考是年级第十五名。

第四次月考，年级五十二名。

一次比一次低。

再这么继续放纵下去，毁了她的，只会是她自己。

我忽然想起这场村口闹剧的最后。

我顶着红肿的脸颊，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天发誓：「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管柳雪。」

什么都不会管。

看着她堕落我也不会去拉，看着她放纵我就选择冷眼旁观。看着她陷在如今的安逸里无法自拔，然后嘲笑我为梦想拼搏，我也不会多反驳一句话。

就让我看看。

肆意放纵自己的柳雪，究竟能够得到个怎样的结局？

4

毫无疑问。

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柳雪又考砸了。

年级八十名。

这个名次勉强能够得上一本。

但对于第一次参加学校考试，就考了年级第八的柳雪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就连班主任也忍不住在考试之后做个家访。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柳雪上课不够认真，完全没了开学时的积极模样，对学习也不够认真。

「柳雪底子好，要是认真学，冲刺一下年级前三也是有可能的。但要还像现在这样不当回事，她总有一天会毁了自己的。」

班主任说到最后忍不住叹息。

对于老师而言。

一个好苗子，要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毁掉，那比剜自己的一块肉还难受。

我妈也满脸忧愁，送走班主任后，让我将躲在房间里的柳雪喊出来。

我起身敲了下门，柳雪倒是没有磨叽。过了十几秒就打开了房间门，不过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小脸通红的，一出来就咳嗽个不停。

我妈刚摆的严肃脸，在听见他咳嗽的那一刻瞬间消失。

「小雪，你生病了吗？」

柳雪又咳了两声。

然后从腋下拿出了体温计，显示着 38.7 度高烧。

「姑妈，这次考试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考试前就开始发烧，整个人都很难受，但是又不想你失望，每天晚上学到很晚，没想到更严重了……」

柳雪哭哭啼啼说到最后，差点直接跪了下来。

「姑妈，我保证下次就算病死，也会扛着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听她这么说，我妈先前的怒气不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心疼，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又抱在怀里，轻声拍着背。

「傻孩子，不舒服就告诉我啊。学习哪有你的身体重要？这次考不好没关系，咱们下次努力就成了。」

我妈耐心安慰她，又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哎，好烫！

「小雪，实在不行我送你去一趟医院。」

一听这话，柳雪当即就摆了摆手。然后指着房间书桌上的课本，满眼认真乖巧：「小病而已，以前我在家都是自己扛过来。喝点药就没关系，何况我还想趁着假期努力一把呢。」

她说完，又将目光落到我身上。

「表姐可真厉害，这次还稳定在了年级第七呢。不像我，因为生病，考得这么差。」

我冷笑，没有跟以前那样傻不愣登接话。

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今天早上去学校时，我也在路上和她打过照面。小脸红润得不像话，除了有浓重的黑眼圈以外，整个人精神极好，根本看不出半点发烧的痕迹。

怎么就今天突然之间发起了高烧呢？

我将目光投向她房间，书桌上有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是半个小时之前她自己从烤箱里烤的，烤好之后就拿回了房间，但直到现在除了上面撕了个皮，一口都没有吃。

见着我的目光落在烤红薯上，柳雪脸色有一瞬间的慌张。连忙挪动脚步挡在我面前，让我没办法再继续往里看。

见状，我瞬间就猜出了原因。

不过我没选择戳破，而是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这个月拼了命地学，依旧还是年级第七。意味着同样别人也在拼了命地学习，所以我才能堪堪保住年级第七。

寒暑假，很考验一个人的定力。

是利用这个假期巩固，还是选择放纵自己。捏着成绩单，我很快就有了选择。

5

寒假很多时候，爸妈都不在家。

年底也格外地忙碌。

所以在过年之前，爸妈经常需要在公司里加班。很多时候的午饭和晚饭，就都需要我跟柳雪自己解决。

她厨艺很好，不过没煮过一顿。

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她要么只是掏出手机点外卖，要么跟所在班级认识的同学一起去商场吃吃喝喝。

主打一个假期快乐玩耍。

我留在家里，简单做了两个炒菜。饭点的时候热一下，剩下的时间就窝在房间里做题，按照规划的时间，晚饭后的一个小时，也会选择去小区里走上一走。

总之，和她的时间完美错开。

但有时也会被发现。

「柳雪，我怎么连着两天回来，你都在外面跟同学玩呢？」

妈妈这两天没加班，就想着赶紧回家。结果一回来，发现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柳雪玩到了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回来。

第一次，柳雪说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拉着她一块玩。

「我初来乍到，要是我每次都拒绝，以后我可能在学校里，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掉在地板上。

说话的语气依旧委屈巴巴，而那时我刚好写完一张试卷。打开房门坐在椅子上，揉着脖子欣赏她那堪称完美的演技。

然后就看见柳雪趁我妈不注意，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我直接冲她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无声口型：有病。

第一次，我妈只是说了两句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结果第二次又被抓到。

柳雪一打开家门，就看见我妈面目不善地坐在沙发上。当即吓得红了眼眶，然后半跪在我妈面前，趴在她的腿上。

「姑妈，我以前没见过城里这么多好玩的。从前那女人老是欺负我，无论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不会有我的那一份。今天是同学过生日，她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聚会。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我以前甚至都没过过生日，我就是很好奇而已……」

她总有各种各样的说辞。

我妈脸色依旧很难看，同样是从山村打拼出来的。她远比我更明白学习对于一个山村女孩的重要性。

尽管现在收养了柳雪，但按照我家的财力，最多也只可能将她供养到大学，又或者在她结婚时添上一笔嫁妆。

过多的帮助，那真的没有。

说到底日后人生如何都得靠自己的选择。

现在放纵，以后就会过得凄惨。

但要是责备，我妈看着面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依旧还是狠不下心。

「小雪，你以前对学习很认真的。姑妈希望你以后，也能够以学习为重，至少在上大学之前，把学习放第一位，好吗？」

柳雪见状松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还不忘顺势拉踩我：「我只是太孤单了。在这里我都没有朋友，表姐……她也不喜欢我，所以同学邀我出去玩，我才没办法拒绝的。」

我妈眉头又皱了起来，让柳雪去房间继续学习，又走进了我房间。

「她怎么说也是你表妹，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要是能够好好相处……」

「妈，你知道我的脾气。现在我在这个家里能够跟她做到礼貌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能要求太多了吧？」

我直接放下笔，打断了妈妈的话。

她仇视我，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或者就是在爸妈面前争宠爱，然后时时刻刻拉踩我。

要是这样我还能笑脸贴上去，有病的那个人就是我。

那一巴掌让我彻底清醒。

我妈知道我的脾气，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她毕竟比你小，要是寒假在家里能够看着她，让她好好学习……」

「妈！」

这次我直接站了起来。

「别说她只是比我小一个月，就算她比我大，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这一辈子都会比我小，那我要让一辈子吗？还有你别忘了，那天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我是发过誓的。这辈子我都不会管柳雪，否则我就去死！你是想看我违背诺言吗？」

现在能够维持表面和平，我已经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

再过多要求。

就真有些过分了。

我说话的声音很大，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便是连我妈也吓了一跳，尤其说到最后，那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誓言，她多少还是忌讳的。

事关儿女，万一呢？

念及此，我妈没有再多说一句劝和的话。

而是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至于小雪，要是实在没有那个姐妹缘分，你们俩以后客客气气，也好。」

我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开始背单词。

等到晚上帮妈妈倒垃圾时，我就发现了那个根本没有吃的烤红薯。

红薯已经凉透，但上面有一个圆形的小洞。

体温计的大小正好能够对上。

啧……

6

快开学前，我已经刷了许多的题。

妈妈也给我跟柳雪各自布置了一部分作业，要求在开学前一天晚上交到她手里。

为此柳雪终于消停了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题。

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到将作业交给妈妈检查时，原本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却被换成了一字未动的新试卷。

「表姐，你不会是没有做，才故意找个借口吧？」

柳雪将自己的作业交到我妈手里，然后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我看你成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但有时候能够听到房间里还有电视和打游戏的声音。你不会打着写作业的名字，自己躲在房间里玩儿吧？」

说完，柳雪忽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捏着手里的试卷，几乎不用怎么费脑子去想，就能够猜到，肯定是她趁我每天晚下楼散步时，偷偷溜进我房间拿走了试卷，就为了在此刻让妈妈对我生气。

觉得我是个不诚实的孩子。

「棠棠，试卷你都做了吗？」

我妈妈没有立刻生气，只是很认真地询问了我一遍。

我点头：「我做了。」

「如果真的做完了试卷，那为什么拿出来的却是空白？总不能说有人偷偷换了你的试卷吧，在这个家里，我们都是一家人，不会有人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

柳雪迅速开口接话。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我自己没有写，而故意找个借口。

「你要是不需要那根舌头，不如捐给更有需要的人。」

我白了她一眼。

她交的那份试卷，我扫了一眼上面填写的答案。很快就能看出来，这是照着参考答案抄的。

格式一模一样，思路也一模一样。

但就算是同一道数学题，根据每个人的思维不同，解题的方法和步骤也会有所差异。

而每一道题都能够跟参考答案一模一样，也是厉害。

不过我没打算戳穿。

戳穿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更别提我还发过誓。

不过这盆脏水，我也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忍下来的。转身回房拿出手机，调出了我跟各科老师微信聊天的页面。

「上面有许多题都有些超纲，还有些解题步骤不是很明白，所以每次弄不清楚，我都会拍下来发给老师。数学老师很负责，知道我自己有额外作业，还让我每天做完过后发给他看，他帮我完善巩固……」

所以，照片上那做得满满当当的试卷。

就是我没有撒谎的证据。

如果我没撒谎，那么这份被调换的试卷，又是出自谁的手呢？

「表妹说得没有错，咱们可能是一家人。这份试卷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房间，怎么可能是小偷拿走我做完的试卷，又好心好意送一份崭新的给我？」

不是我。

也不会是爸妈。

那么，是谁？

我妈沉默地看了一眼柳雪，柳雪的脸色有些难看。握着试卷低着头，难得没有继续再反驳。

「好了，都各自回房间继续学习吧。」

最终我妈没有将事情挑破，只是看向柳雪时，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失望。

信任这东西，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消耗殆尽的。

7

开学考。

比期末考试前进了一名，年级第六。

我妈很开心，知道我成绩的时候。当即就说要去菜市场给我买大排骨，说要给我好好补补身子。

至于柳雪，年级第二百零七名。

「小雪，你究竟怎么回事？这个成绩连上个二本都很危险，你不是说假期都有在家好好学习吗？为什么考成这个鬼样子！」

我妈这人，偏心的时候很偏心。

可是对于成绩又很关注，尤其家里两个孩子明明底子都不错，只要足够勤奋刻苦，就能够维持在年级前十，然后能上个重点大学。

但现在……

柳雪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上一次还是年级八十，勉勉强强能上一本。现在直接掉到了二百零七名，本科都上不了。

我妈大发雷霆，第一次吼了柳雪。

柳雪这次泪流满面，但我妈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心软，严厉地批评了半个多小时。

我出来接水的工夫，就看见柳雪哭得直打嗝。

只是目光和我对视上的那瞬间，她依旧没忍住剜了我一眼。

「都掉这么多泪了，居然还有力气瞪我，看样子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嘛。」

我笑嘻嘻开口，又将手里的成绩单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老妈此时已经去了菜市场。

家里没别人，柳雪也撕下了那层柔弱面具。直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程棠棠，你得意什么？我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松懈了，但只要我肯努力，我轻轻松松超过你！」

说大话都不打草稿。

我看着放在茶几上的属于她的那张成绩单，笑得花枝招展，甚至都有些直不起腰。

「就凭那破成绩，超过我？」

搞笑来的吧。

8

我妈还在生柳雪的气。

柳雪同样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我妈依旧心有芥蒂。

对于我妈而言，柳雪可以天资不好，也可以勤奋学习但始终得不到应有的好成绩。可绝对不能浪费天资，更加不努力，然后手里捏着一个烂到没眼看的成绩。

用我妈的话来说：「这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所以这次，我妈真的生气了。

「别以为这次你能看我笑话，姑妈虽然生我的气，但只要我哄哄她，她很快就能够对我比对你还好！」

柳雪不甘示弱。

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大晚上，一个人跪在自己房间阳台里烧纸。

烟雾挺大，想不发现都很难。

我妈穿着睡衣冲进去，还以为着了火，拿着手机正准备拨打火警电话。结果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柳雪跪在地上，满眼泪痕地往面前的盆里放金元宝和黄纸。

「小雪，你在干什么？」

我妈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柳雪无声淌着泪，手里捏着她跟舅舅的合照，然后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

「姑妈，我想爸爸了。」

9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提问——你知道一句话的杀伤力吗？

以前不知道，但这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了。

舅舅是我妈永远的软肋和痛，承载着他血脉的柳雪，也因此能够获得更多的偏爱。即使再生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我妈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而白天所有的气恼，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和好如初。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

柳雪冲我投来得意的目光，窝在我妈怀里，宣示着主权。

我懒得理她。

转身就回房间睡觉。

刚坐到床上，手机提示音叮咚响。柳雪给我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程棠棠，姑妈根本就舍不得生我的气。」

我盯着信息看了三秒，对面立马撤回。

啧，无聊。

丢了手机继续睡觉。

10

高三下学期，是没有月考的。

有的只有和其他学校联合一起的统考。

难度相对更高，但是出的试卷题目和范围更加接近于高考，对于模拟成绩来说更有效。

上次的事情也给了柳雪很大的教训。

考不好，使劲玩。

在我妈那里，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所以在开学考过后，柳雪进入到了一段时间的发奋期，每天看我学到几点，她就必须比我多学一个小时。

然后隔天揉着酸痛的肩，说自己学到了几点，得到我妈的夸赞过后，又故意将话题引回我身上，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学得不够刻苦。

「我有我自己的学习计划和节奏，睡眠不够，想猝死啊？」

柳雪眼神扭曲，但在我爸妈面前，依旧是那副乖巧模样。只是咬着牙开口：「那咱们就看看，这一次统考成绩吧。」

11

我为这次统考准备了很久。

但我没去考。

因为……我考前发烧了。

原本在睡前确定关好的窗户，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一条缝。

这个时间，我家这边还是很冷的。

晚上冷风飕飕，几乎没有任何意外，被冷风吹了一夜，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而我确定已经关好了窗。

房门也反锁。

只是爸妈担心晚上可能会出意外，所以他们房间里，都会放着一把我和柳雪房间门的钥匙。

所以，我的房门不是打不开的。

爸妈不会害我，动手的是谁显而易见。

但是我没有证据，没有人能证明我睡前关好了窗户。如果直接将事情捅到我妈面前，柳雪哭哭啼啼，再搬出舅舅，又得闹一场。

我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统考成绩出来那天。

我还在房间休息，脑袋昏昏沉沉很痛。根本学不进去任何一点，索性趁着这两天放松一下。

柳雪拿着一张年级第 40

名的成绩单，在我面前故意晃了一下，接着又跑到厨房找我妈：「姑妈，我知道前段时间是我松懈。但我现在有努力在慢慢追赶上，我有信心，很快就能够进年级前 10

的。」

上一次还是 207 名，这一次是第 40 名。

就算依旧没有预期好。

但确实，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所以爸妈很开心，柳雪又趁机提出周末要去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