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仓鼠在某次午睡后惊醒,它意识到仓鼠的仓字和仓惶的仓是同一个字,于是它开始感到仓惶,而为了克制恐慌,它本能性地奔逃,但任凭它再凶猛地拨动着自己的躯肢,也不过是在同一个位置转动着铁笼。它目光呆滞望着前方,就好像前方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还没到达罢了。
铁笼外,男人看着仓鼠笼里那个不自量力挣脱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当然这只是个比喻,满身横肉的男人根本捧不动自己的腹,哪怕只是半个,也正因如此男人才会踩在跑步机上。履带开始转动,男人也跟着踏动,身上的赘肉一层一层弹打,汗脂淋漓。按下按键,一声尖锐的电子音提示音长鸣,混杂着大口大口的喘声,男人停下了笨拙的动作,并掏出手机将自己所走的步数上传到社交平台以寻求这一种行为所能带来的意义,而这一举动在无意中辜负了汗水的意义。男人瞄了一眼桌上的笼子,看着仓鼠仍是无用功地跑动着,他感到莫名心安,面带笑意。
天上,总该有这么一个地方,尽管大家都怀疑着是否有这个地方。名叫神的存在瘫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的男人在跑步机上原地踏步,他感到极度无聊,拎起遥控器换台,画面一转,屏幕上的人群游行着喊着自己“无神论思想”口号。神只是淡淡骂道:“这群浑蛋,把我想出来又质疑我的存在。”神心里觉得他们很有道理,但他认为自己仍需要展示神迹给世人看,可见神也不过是沾染了人的坏习气而已。神卯足了力气,化作一颗流星陨落,袭击了游行的无神论者,而苟活下来的游行者看着周围血肉模糊的肉身以及各种残肢断脚,跪倒在地,并诚心跪求神的原谅,于是一个新的神又被众人捏造出来,顶替了上一个神瘫在沙发上观察着众生荒芜,于是笃信神的继续虔诚,质疑神的依旧坚决,电视机的男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跑步,一切似乎仍需继续。
仓鼠仍在奔逃,它早已看到头顶的窗外一颗流星拖着残喘掠过天际,它的仓惶或许来自于此,又或许不是,它无法吐露出自己的不安,似乎那两颗门牙是为了阻止不安从渺小的肉身里抽离而存在。仓鼠会在跑到某一圈时觉察到自己这么跑下去没有意义,但那又怎样,这并不能成为阻止一只仓鼠漫无目的奔跑的理由。
虽然大家可以用为了健康来掩盖这种漫无目的的意味。
不论是仓鼠、人或是神,一个真正的圆谁也无法准确画出,因为他们正是困于这样一个圆之中,人嘲笑仓鼠的徒劳无功,神观察人的虚无空洞,仓鼠则目睹着神迹的行现以及起灭。但即便万事万物如梦幻泡影,所有的存在都勉强地在圆内维稳,像是遵循世界固有的规律。没有谁能说穿这个圆的运行规律,也有可能是怕悟出来影响世界的运行。
某处的角落,仓鼠仍在因为人们口中的健康而徒劳跑着,仍是目光呆滞,望着前方,像是从未目睹过一切。
也有人说洞察一切的眼神就该是呆滞无神的。
圆一直在维稳,所以在这个圆内,没有一只仓鼠能顿悟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