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想回家了

我走出了他们的小区后,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他们刚才对我说的话。我的心痛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我像失了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停在了公交车的站牌前。夏日的黄昏让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各个都无精打采,尤其是街道上拥挤的车辆发出的鸣笛声,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闷热的夏风一遍遍地吹在了我的身体上,稍作停留后让我倍感燥热,而后又轻抚般地吹过了整条街道。汗水从我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流向脸颊,我背后的短袖也早已湿透了大半,此时,一股困倦感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望的感觉。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蹲在了街道旁的路沿上,无精打采地看着喧嚣的街道,等候着回学校的公交车。我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过陈阿姨、果果、果果的外婆和外公的画面。他们,令我心神不安,烦躁不已。尤其是陈阿姨,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让我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想尽快地脱离苦海,与他们不再有任何瓜葛。

我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就在这时,我的眼前走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竟然是中午我给他买包子吃的乞丐。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背影,仍不相信眼前的真相。我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确实是我中午遇见的乞丐,他不是残疾啊,他是装的。我实在无法理解他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装一个残疾人去要饭,我理解不了。

这一刻,我心里的焦躁不安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于是我追向了那个乞丐。

“你的残疾是装的!”

“你谁啊?”

“你是骗子!”

“你他妈是谁啊!有病吧!”

“你装乞丐骗钱!”

乞丐这时明白了过来,他无赖一般地看着我笑。

“怎么,要你管啊,有本事你也去装乞丐要钱啊!”乞丐说着推了我一把,然后向前走去,他走了几步,便回头看向了我。“我想起来了,不就是骗了你一瓶矿泉水和四个包子嘛,来这是赏你的。”

乞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厚厚的纸币,里面竟然有五十和一百的面额。他拿着手里的钱得意洋洋的对我笑了笑,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几个硬币扔向了我,随后他吹着口哨离开了。

我看着地上的硬币,迟迟没有捡。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弯着腰从地上捡起了硬币,然后将硬币拿在了我的眼前说:“要吗?”

我没有说话。

“被骗了一次没关系,下次长个心眼就好。”

老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笑呵呵地拿着手里的硬币离开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老头消失在了人海中。那一刻我忽然对眼前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感到了陌生,仿佛眼前的这个世界像是梦境一般,我沉睡着,想要清醒,我沉睡着,想要远离...

十几分钟以后,回学校的公交车终于来了。此刻,我脑海里只想一件事,我想回到学校,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我真的累了。上公交车的人很多,让本来就拥挤的公交车变得异常拥挤。公交车的司机不断地喊着:“大家都往后面挤一挤,给前面上车的人让个地方!”

就这样,我在又闷又拥挤的公交车里摇摇晃晃的度过了一站又一站。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独自一人走在冷冷清清的校园中,心情十分低落和孤单。我想大学的生活怎么会这么难啊,要是能回到以前那该多好啊。

我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着自己,人生本该如此吗?还是只有我的人生是这样?

这一夜,我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入睡。我想到自己小时候脸上总是挂着开心的笑容,每次入睡前都十分期待第二天的生活,而现在,唯一能让我感到开心的便是每次回家时见到父母的情景。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窗外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在了空荡荡的寝室里,让本没有一丝活气的寝室有了希望,可我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了我的脸上,我无精打采地趟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想,我要回家了。

我收拾好了行李以后,坐上了公交车前往火车站。到了火车站以后,我买了当天回家的车票,虽说要站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但一想到要回家了,我的心情便好了许多。我走进火车站以后,看着喧闹的人们,有的人脸上挂着笑容;有的人面无表情;也有的人满脸愁容;此刻我说不清自己对这座城市是什么感觉,但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就像一粒渺小的沙子一样,风一吹便迷失了方向。

回家的火车呜呜呜地停靠在了站台前,像是告诉回家的游子,想要回家就快点上车。我上了火车以后,在拥挤的车厢中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等待着火车发动。一场漫长又煎熬的归途启程了,我在拥挤的角落里站了又站,坐了又坐。许久之后,我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当我无意间望向车窗外时,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随着火车上的乘客慢慢地增多,车厢里的空间也越来越拥挤了。原本还有一丝流通的空气,也越发的变得沉闷,让人感到压抑,尤其是车厢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以及嘈杂的声音,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小孩的哭声,妇女的吵架声,哭着闹离婚的男女,总之形形色色的人,让我只想尽快逃离这趟归途,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大睡一觉。

忽然间,一股香喷喷的泡面味飘入了我的鼻子,这时我才想起来自从上车以后,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泡面的香味让我的肚子咕咕地作响,我的嘴巴里不停地分泌着口水,我又不得不忍着饥饿,将嘴里的口水咽进肚子里。

想想,我白天就吃了一顿饭,一直饿到了现在。我在心里暗暗地叫苦,为自己没进火车站之前买一些吃的东西而感到后悔,又同时为自己省那十几块钱而感到难过。不过,几分钟以后,我饿到咕咕叫的肚子完全没了食欲。因为香喷喷的泡面味中忽然夹杂了一股臭屁,瞬间令我感到恶心。好不容易在屁味消失殆尽之后,接着而来的又是一阵又一阵的脚臭味,让我陷入了深深地煎熬之中。

火车行驶了一站又一站,我蜷缩在角落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车厢内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瞬间一股欣喜的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知道,我的家乡不远了。

我提着自己的背包走到了一处空位前坐了下来,当我的屁股坐在了座椅上,背靠着背椅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这般轻松。就在我享受着这种感觉时,我看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特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我既惊讶又惊喜,竟然会在回家的火车上遇到我爸、我大伯和大婶。

“爸!”

我爸看到我以后,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肯定也想不到会在这趟火车上遇到我。我以为我爸会用同样惊讶的语气问我,但他没有,他只是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随后这种惊讶又很快从他的眼神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藏不住的慌乱,虽然仅仅只在他的脸上浮现了几秒钟,但我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我不明白我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直到后来....

“真巧啊,在火车上遇到你了!”我爸说。

“爸、大伯、大婶,我都没想到会遇见你们,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我跟你爸和你婶回了一趟你婶的娘家,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还能在火车上碰见你。”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大婶,我发现她像是没看见我一样,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跟在我大伯的身后。

“爸,你腰伤恢复的怎样了?”

“已经好了,现在没啥大事了。”我爸说。“对了,你不做暑假工了吗?”

“做不成了,我就回家了。”

“回家也好,在家里呆一呆,你妈都想你了。”

我们几个人找了一处可以坐四个人的空座后坐了下来。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沉默着,没人说话。我爸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我大伯一直望着窗外,至于我的婶婶,她一直低着头,头发披散着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气氛十分的尴尬,我时不时的看一看他们,又看一看窗外,心里期盼着赶紧回家。

大约在清晨六点多的时候,火车终于开回了我们县上。清晨的县城还在沉睡中,只有为数不多的早餐铺子已经冒起了青烟。我们一行人走出了车站以后,找了一处早餐店,匆匆地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豆浆后,便向回家的汽车站走去。去汽车站的路上,大伯和大婶一直走在我和我爸的前面,而大伯的手自从下了火车以后,始终紧紧地抓着大婶的胳膊,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很奇怪,但是奇怪在了哪里,我却说不上来。

当我再次踏进熟悉的村子后,一种浓浓的,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向我扑面而来,那一刻,我的整个身子变得无比的轻松,就好像某人在某个重要的人生阶段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后的轻松。这种感觉真好,只要回家了,就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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