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接到文馨的电话,不祥之感萦绕心间。“我想跳楼?”
悲怆的声音仿佛利刀划过玻璃,从苍穹穿过我的耳膜,我心疼地迅速反应到,“你在哪儿,别动,我去找你。”
文馨蜷缩在西餐厅一个角落的沙发里,头发凌乱的散在肩上,纤细的手指转动着高脚杯,殷红色的指甲,和红酒的颜色溶在一起,好似文馨的心在滴血。
我什么都没问,紧紧的坐在文馨身旁,将纸巾递给文馨。
“昨晚我值夜班,我打电话,他先是占线,然后是关机。”文馨啜泣着,断断续续的说。
“这说明不了什么呀!”我安慰文馨。
“我从单位开车回家了,家里的灯亮着……”文馨继续哽咽着说。
我屏住呼吸在听,说“一定是你多疑了。”
“我不敢上楼。我不敢面对。如果他俩……他俩……”文馨突然抬起头,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满脸的泪水,低垂眼帘,自揭伤疤颤斗着说,“他已经五年没有碰我了,我俩在家时,一人一台电脑,至深夜,个睡个的。”
我无言的将文馨拉过来,抱紧她,任她在我肩头哭泣,文馨的眼泪象决堤的洪水,最后似乎将我也淹没了。
“五年 ?对女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折磨和侮辱性的否定。” 我失去了理智,竟然对文馨说,“有一次,我看见阿利的车停在我们单位门口,上车的女孩长发飘飘,我以为是同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文馨有些怪我。我不能捕风捉影呀!只记得当时我问过文馨,最近阿利忙吗?来新同事了吗?
“是的,我在手机上看过那个女孩,长发及腰,”文馨没再责问我。而是证实了我看到的人,是阿利的新欢。
确定无疑,阿利有外遇了。
是不是幸福来得太快,走得也突然。阿利曾经每天九十九朵玫瑰,坚持了三个月终于抱得美人归。
“他回家时手机总设静音,”文馨稍微平静继续说到,“钻到卫生间里会一两个小时也不出来,每次都是我关掉WLAN,他才出来,嘟囔着,我打扰他打游戏。”
我静静地听着,不禁问,“什么时候确定的呢?”
“去年的情人节时,”文馨将脸扭向窗外,忧忧地说,“我俩一起吃西餐时,阿利盯着牛排,大约有一分钟的心醉情迷地傻笑,”文馨又抓住我的手,痛苦地说,“那个情人节,我盯着阿利,阿利盯着牛排,机械地cheers,阿利的心飞了。”
“是你过于敏感吧?阿利陪你过情人节嘞!”我继续安慰文馨。
“情人节只过了一半,说公司有事得去处理,大约两个小时后回来。”文馨羞得低着头,继续说,“回来后,马上洗澡,我家热,平日里阿利穿短袖睡衣,那天非要长袖T恤。”文馨喝口水,继续说,“我还是看见了阿利的胳膊肘上侧有一牙印。”
我一阵心酸,同情的问, “是不是你总值夜班,忽略了阿利?”我切中要害分析到。
“我是因为阿利不理我,我才申请值夜班的。”我非常理解的说到,“同一屋檐下,两个人的寂寞,比一个人的孤独更让人难过,是吗?”
文馨听后,眼泪又夺眶而出。
我看着渐黑的天色,犹豫着怎样劝文馨回家。“去洗手间,补补妆,咱们不能总在这里。”我起身去结账。
“阿利会在楼下接你吗?”在出租车上,我不放心地问。“不会,他对我放心。”文馨自嘲地说,“我多晚回家,他都不会介意的。”我听着心痛,也无比气愤,阿利曾经当着亲朋好友的面,立下豪言壮语,一生一世照顾好文馨。此时的文馨,将车窗摇到最低,凛冽的风象刀子一样刮在文馨干燥、起皮,布满细纹的脸上。
出租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流泪的文馨,非常同情地和我一起劝说文馨,“关上窗户吧,会吹坏身体的。不管咋地,身体是自己的。整天病恹恹的,谁都会嫌弃的。”
文馨闻此,更是抱头大哭,呜咽着说,“活得都没有自我了。”
文馨每次看见我时都会说,“咱俩同岁,看着我比你大十岁”。
我赞成女子婚后应该全心全意相夫教子,但也要使自己熠熠生辉,家人才会因你而骄傲。即使不能下得厨房,出得厅堂,但也不能成为抹布女啊。孩子、老公优秀的同时,自己也要跟上他们的步伐啊!
我曾经苦口婆心,旁敲侧击的劝说,但文馨总是说,“都老夫老妻的了,谁看啊!”
看着文馨消失在单元门口,我拿出电话,拨打阿利的手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黯然神伤,已经是午夜了,妻子不在家,丈夫是最应该焦急,翘首以盼妻归的,阿利的手机竟然关机。也许阿利睡着了,也许手机没电了,也许阿利也没在家。
是偶然,还是阿利真的不爱文馨了。
我到家后收到文馨的留言,“已到,放心。”
02.
再次看到文馨时,已是一个月以后,我从上海出差回来。文馨纤瘦了许多,眼里的憔悴只有我懂。我知道,文馨又确定了什么。
“你终于回来了,”文馨看着我,眼圈红红的说,“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撑不下去了。”
“对不起,亲爱的。”我十二分的歉意,二十几年的好朋友遭遇中年危机时,我不在身边。
“阿利已经不愿意回家了,宁可烂醉在大街上。”我诧异地盯着文馨,
“好几次了,警察找到我。”此时的文馨象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平静地说。
“多危险啊!阿利不能这样。你们好好谈谈。文馨,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我焦急地劝说。
“就在前天,阿利又喝多了,物业保安把阿利送回来。阿利拿菜刀把电梯砍坏了,”文馨心如死灰的说。
“到家后对你呢?”我紧张的问。
“相敬如宾!喝多时,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就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文馨继续说,“我已经很多次在阿利的衣服上发现口红印了,淡淡的红,但我能识别。”
“文馨,别折磨自己了,也许你的判断都是臆想呢!”我无耐的说到。
文馨打断我,“不是臆想,我有感觉。阿利回家,手机从不离手的,总是偷偷摸摸瞄手机,以为我没看见。会很晚归,但一点儿酒味都没有。有时还要吃夜宵。”
我来回地踱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文馨拿起橙汁喝了一大口,“我在公安局有一朋友,我找他想想办法。”
“无凭无据,不能起诉。”我说。
“不是起诉,我要查阿利的通信记录。”文馨瞬间好似强大起来。
“查看他人隐私是犯法的,你的这个朋友肯为你铤而走险?”我看着文馨问到。
“尽量将违规降到最低,我不取证。只想证明我的猜疑。”我握着文馨的手,感觉到湿漉漉的。
03
文馨的这位公安局的朋友,名字和身份相符,勇豪,人如其名,1.85米,阳光帅气,风趣幽默,勇敢豪气。
勇豪破获几宗大案,还荣获过特等功。勇豪的妻子爽朗、精明、强干,漂亮还温柔可人。最近听说去绥南挂职锻炼。
乐于助人的勇豪,成了短期的单身暖哥,无论嗨歌到几点,都会细心、周到地将女生们送到家。而且看文馨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这是我发现的秘密。
文馨走投无路,找到勇豪。文馨再来电话时,语气已经平静地令人难以置信。
“无法挽回,阿利已经灵魂出窍了。中年危机,同床异梦。我是女主角。”文馨自嘲着。
“已经确定了?”我不解。
“我骗出了阿利的验证码,短信和通话记录一目了然。”文馨出奇的沉稳。
“勇豪怎么说?”我想象力达到极致,仿佛看到泪流满面的文馨,趴在勇豪的肩头痛泣不止。
“勇豪陪了我一夜。”文馨面色微红。
“夜不归宿?你和勇豪?孤男寡女?”我不知道说什么?惊讶得死盯着文馨。
“放心吧!勇豪是君子,没有成人之危。”文馨竟然笑了。
久违的文馨的笑容,好似少女。又想起勇豪看文馨的亮晶晶的眼光。
文馨遭遇丈夫出轨,勇豪妻子在外地。两颗孤独的心……我看着文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勇豪邀约咱们去海底捞,”文馨笑盈盈的问我,“能去吗?”
在文馨遭遇情感风暴时,我一直都在努力陪她一起经历风雨,陪她走过人生最艰难、最凄惨、最失败的一段时光。
“能去,”我也愉快的答应着,与其整日长吁短叹,疑神疑鬼、坐如针毡地侦查阿利的行踪,不如慢慢地走出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许,在未知的哪一天,阿利和文馨都能够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坐在海底捞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文馨齐锁骨中长发,一侧揶在耳后,温婉贤淑,肤若凝脂,长长的睫毛,越发使眼睛熠熠生辉,又不乏神秘。V领束腰紫色齐膝羊绒裙,外披白色貂皮披肩,黑色细跟性感小黑靴。
我看着眼前的文馨,恍若隔世,什么力量,使前两个月要跳楼的文馨判若两人?而在席间,文馨纤细的手指还会偶尔不经意的抚摸锁骨,还会欲说还羞的撩发。
“搔首弄姿?”突然间这四个字在我的脑海里蹦出来。
那场海底捞的大餐,分手时,我只能用四个字来描述,“风花雪月”。而我是那只大大的“灯泡”。
要各自回家时,勇豪提议顺路先送文馨,再送家远的我,文馨却自然地说,“刚才我给姐预约了滴滴专车,马上就到。”
在有第三个人在场时,文馨都会喊我姐。那一瞬间,我恍然大悟,突感自己,怎么那么愚笨?
笑呵呵地对勇豪说,“滴滴司机可比你专业。”
坐在车里回望时,看着勇豪和文馨并肩走着,仿佛感受到文馨的热情洋溢。
我轻轻的叹口气,文馨曾经在情感的沼泽中挣扎,曾经要自杀,也曾想杀死长发及腰的阿利小新欢。
如今,文馨也要效仿阿利?失望?心死?报复?复仇?本性使然……?
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千千万万个问号?
是什么在维系文馨18年的婚姻?也许文馨构筑的爱的小屋,早已千疮百孔,所以才会经受不住轻微的风吹雨打。
看着文馨婀娜多姿的身影,好似她的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不禁地为文馨心头一紧。
04.
冰雪是家乡的灵魂。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令人神往。童话般的世界诉说的是大人们的心路历程。
在冰雪游园会排队购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不对,文馨的儿子在国外上大学,那么阿利牵手的小女孩是谁?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爸爸,爸爸,你看,那个白雪公主。”小女孩稚嫩的喊着爸爸。
我逃兵似的,不顾同学诧异,忙扭过头,拉起同学就走,说我胃痛,喝点儿热饮再过来。
终于明白,文馨的想跳楼,想离婚,为什么调查过阿利的通讯录和短信后如此平淡如水。
原来是已经被逼到骨子里。长发及腰的小仙女不是阿利的新欢。
眼前的那位和文馨年龄相仿的漂亮、精致的中年女性,才是文馨的致命大敌。
我迷失在冰雪的迷雾里,眼前飘过的雪花,象文馨破碎的心。
“我要见你,”我打电话给文馨,但我知道,我不能实话实说。
“我已豁然开朗。”文馨淡妆,略微涂了腮红,越发性感十足。
“我儿子结婚时,一定要父母双全站在亲朋好友面前。我若离婚,阿利就不会再理会我们娘俩,我儿子留学啊,找工作啊,我能力有限啊!”文馨无奈无助的说到。
“那你和阿利?”我想起那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我死都不会离婚。选择自由吧!”文馨决绝的说着,“今晚去汗蒸吧!香合那家不错。”
女儿第二天要考试,我左右为难。
“勇豪去吗?你不能一个人去。”我直言。
文馨脸一红,“嗯?哦!他去。”
“那我就放心了。”我稍稍感觉不那么愧疚了。
“但日久会生情的。”虽然文馨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
“嗯,什么?”我问道。
“我好像把勇豪的友谊当成了爱情。”文馨笑嘻嘻的看着我。
“哈哈哈……你现在是爱情饥渴症。”我打趣着。
虽然我这样说,但我担心文馨又开始陷入新的僵局。
“过些日子,婺源的油菜花就盛开了,咱们去看吧!”我由衷的说到,不能让文馨错爱。
即使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即使爱情可能会发生,但没有结局的爱情,还要遏制在摇篮中。
最关键的是,逢场作戏,乘人之危,勇豪也说不定呢!在一次意外的相遇中,我似乎看穿了勇豪。
05.
四川麻辣火锅,红遍冰城,在我和好友推杯换盏时,竟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来敬酒,定睛一看,是勇豪。
“嗨,你也在这里?”我喜出望外。
“一大桌的美女把我吸引过来呗。敬大家。”勇豪非常绅士的敬酒。
“一会送美女们回家。”勇豪笑眯眯的说。
“姐妹们,咱们别太晚,酒桌上的话,咱们不能信哦!”我打笑到。
“宁可相信世界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酒话。干杯!”我们开怀畅饮着。
当我把朋友们一一送走后,一个人站在夜色里,感怀这段时间好姐妹们对我工作上的支持与帮助,暖流阵阵流过心间。
人生除了亲情,爱情,友情也弥足珍贵。
“美女,要搭车吗?”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我身旁。我看到笑嘻嘻的勇豪。
“咦?你还没走?”我诧异的问。
“哪有男生比女生走得早滴?上车呀!”勇豪一脸的调皮。
夜晚,孤男寡女处于一车之内?
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叫了滴滴专车。”我微笑着答道。
“那你等我。”勇豪说完,迅速将车停在饭店的停车泊位。一路小跑过来,说, “那我也送你,晚了,不安全。”
勇豪绅士地走过来,站在我左边,和我共同候车。
“谢谢你,没事的。”我无法再拒绝。
勇豪和我都坐在车后排,几乎同时开口,“文馨……”我俩对视而笑。
“女士优先,你先说。”勇豪还是笑着说, “文馨,遇到点儿麻烦。你多陪陪她。”
我侧头审视着,看着勇豪,想起文馨说过,她好像把勇豪的友谊感觉为爱情了。
仿佛勇豪已有所感觉。
“嗯,我尽力。”我说到。
“我要去厦门出差半年……”勇豪此时表情凝重,“文馨很不幸,我很同情她……”
我静静地听着,勇豪对文馨,不是爱情,只是同情。他去厦门,是为了躲文馨。
突然,我看到勇豪将手搭在我腿上。
我浑身一颤,迅速冷静下来,很自然的移开勇豪的手,说,
“你说的对,但不幸归不幸。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男人女人都有各自应该为家庭承担的责任。步入婚姻的殿堂,就要为对方,为家庭负责。”
勇豪略有尴尬地说,“如果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枷锁呢?”
“形式上的挣脱,会需要一生来救赎。”我接着很严肃地说道。
勇豪无言。
沉默,一直到我家。
我很礼貌,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客气,挥手和勇豪告别,“谢谢你。出差顺利。”
06.
我回到家,不再考虑是否已夜半,发消息给文馨,
“我们的年龄,不谈爱情。
永远保守阿利的秘密。相夫教子,老年共享天伦之乐。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