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房间。
天花板是冷色调,地板铺的是深黄色,墙纸也是一新的茶色,窗帘也是隆重的紫色。
老人穿着灰色大衣坐在轮椅上,睡眼惺忪。
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老人没有概念,他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心情有些惆怅。
年过半百,如今已是风中残烛之际。
老人看着窗外的风景,鼻子突然一阵阻塞,他慌忙呼唤旁边的年轻女人搬来呼吸机,有的时候,他就需要靠着这台呼吸机苟延残喘。
“阿玲,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老人喘着粗气说。
“已经是中午了,老爷。”年轻女人恭敬地说。
“小芝还在医院里吗?”
“是的。”
“这孩子,为什么年少多舛啊。”老人叹了口气。
“老爷,您别担心,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会吗?”
“一定会的。”
“把空调温度打低一点吧,我感觉有些燥热。”
“哦。”年轻小姐拿着空调遥控器,有些疑惑地看着上面的温度-16度。
五分钟后。
轮椅上传来了老人很轻的熟睡声。
老人入梦了。
在梦中,老人看到自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斑白的头发也变成了黑发,整个人身上散发出青春的朝气。
那是一个破落的乡村。
到处还在通行着粮票和油票,老人中午在村里的食堂吃过饭后,要去炼钢。
他领着一个小女孩,走过已经荒废掉的田地。
“爸,这地怎么都荒了?”
“地荒是因为没人种了。”
“地为什么没人种了?”
老人无语哽噎,他望着田地发呆。
等到开着拖拉机,从村里运货到城市。
老人身边的小女孩已经长到一米六五的身高了,头发长得也可以编辫子了。
“他会爱我的。”
“你怎么能保证?”
“他说过。”
“那你生病的时候他为什么一走了之一句话都没留下。”
“那是······那是他有急事。”
“他这个时候有急事,那以后是不是都有急事?”
“你不要诬蔑他,他是爱我的。”
“你才18岁,你懂什么是爱?”
“我比你这个鳏寡老头懂。”
老人再次无语凝噎,他盯着妻子的遗像发怔,如果自己不懂爱情,那为什么这些年自己都没有续弦。
这是小芝的第一次忤逆。
老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年轻女人给他的腿上盖了层毛毯。
老人望着对面办公桌后的墙上,四个刚劲的毛笔字:财运亨通。
闭上眼,眼角微微有泪湿润。
公司上市的画面还藏在他的脑海深处,作为公司的创始人,当敲响上市钟的时候,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
除了那一抹景。
搁置在老人心底深处的还有这样的一幅景象,挂在西边的落日蠢蠢欲动,人工河的旁边柳树成荫,他载着年轻时的还未成为老婆的女友骑过那段路。
河面上带着咸味的风吹过女友的发梢,撩在他的鼻尖,有种难言的幸福。
可惜时光荏苒。
当妻子心脏病去世后,他在感情上变得愈加闭塞,他不喜与人交流,更不喜与人谈论任何有关感情上的事。
窗外下雨了。
声音透过玻璃传了进来,老人睁开了眼。
他还是感觉到燥热。
“阿玲,帮我打个电话给苏黎。”老人吩咐道。
年轻女人“恩”了声,拿过电话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
“她还活着?”老人的声音有点颤抖。
“她没有死。”
是个很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我想看看她。我都好久没看她了。”
“晚上带她去见您。”
电话挂断了。
老人盯着窗外,过了十分钟后,沉声说了句:“阿玲,让他们把那面全身镜搬进来吧。”
“是,老爷。”年轻女人应道。
两名工人从房间外面搬来一面全身镜,这面全身镜是镶在一个衣柜上的。
全身镜上盖着块火红的布。
夜晚。
房间里的温度还是有点低。
老人坐在轮椅上假寐着。
“老爷,苏董事来了。”
“哦。”老人睁开了双眼。
“哎呀,叔叔。我就说表妹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谄媚得紧。
“小芝她人呢?”
“哦,就在外面,我这就让她进来。”
老人看着穿着一身紫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脸上的妆很淡,但是很吸引人。
“真的还活着啊?”老人眼泪在框里打转。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老人连连说了两句活着就好。
等情绪平静了片刻,老人吩咐年轻女人说:“阿玲,把律师拟好的遗嘱拿过来吧。”
年轻女人转身走向对面的办公桌。
“唉,叔叔。你怎么买了个全身镜摆在这,上面还挂着块布。”
中年男人注意到放在一旁的镜子。
“我想让小芝看看自己重生后的模样啊,你叫小芝把那块红布掀开吧。”老人苍白的笑了笑。
少女望了眼老人,看到后者一脸慈祥的面孔,心里也微微安定了些。
她走到那块全身镜面前,看着这团像火一样的红布,“丝啦”一声将布扯了下来。
全身镜里的人真的很像她,不过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更白,像是涂了粉一样。
“我说小芝痊愈后一定会变得超级美么?”中年男人笑着走到全身镜前,他搂着少女的身子,却惊讶地发现少女的面孔僵硬。
“怎么会?”是少女的低声。
中年男人也注意到全身镜子里的小芝显得很平静,而看到的少女面孔却是僵硬得很。
“怎么会什么?”老人笑着。
少女颤抖一声跌倒在地,全身镜里的小芝却没有动,这不是面镜子,是块玻璃。
里面是小芝的尸体。
原来火就是这样的艳,那年我穿过烈焰,才发现自己不过是结茧化开的飞蛾罢了。
少女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冷栀,有人来看你了。”
少女隔着玻璃,看到了老泪纵横的父亲,他摸着玻璃,轻轻地对着对讲机说:“你从来都是我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