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五)
(五)
如花第一次见到陈来军是在她同意亲事之后的一个星期六,她被媒人带到市内,在步行街的一家饭馆,和陈来军匆匆见了一面。
他长相还算看得过去,只是那一走一摇的左脚特别刺眼,听他言语生下来就这样,没法治。陈来军说话声音不大,似乎有些腼腆,如花问他一句,他回答一句,头上有些冒汗,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裤腿,眼睛也不敢正瞧如花,如花感觉自己在审犯人似的,她忽然有些心疼。
虽然知道这辈子自己不可能爱上这个男人,但第一次见面,她对陈来军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结婚后我姐会安排你去我家附近的造纸厂上班,这厂占了我们家菜地,每家都有两个指标,我是看门卫的。”陈来军说这话时,偷偷抬起头来,看了如花一眼,眼前这个漂亮的农村女孩虽然衣着朴素,但丝毫没有鄙视他的样子,反而流露出温柔的眼神,这让陈来军心里暖暖的。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一个异性,长这么大,一直以来都是被被人异样的目光看待,唯独她看自己的样子是真诚的,没有丝毫做着。这让他有了勇气,他想给她最好的承诺,只要她喜欢,这辈子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嗯,这个我知道,媒人都给我讲过,只要你没意见,我就同意。”如花也不再坚持什么,女儿就是菜籽命,丢到哪都要生根发芽,如果这是她命,她认了!
“不过我有一条件,不知能否答应?”如花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结婚那天直接在黄石举行,你不用到我家去迎亲,路途遥远不方便,到时候我提前一天住到市内宾馆里。家里也不会给什么嫁妆,所有东西你家置办。”
如花说出这话时,知道有些过分,这分明是另一层意思。
陈来军并不介意如花的想法,反而他觉得这样更妥当,他也怕农村人的一套一套风俗,更不想别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这样一来省了好多麻烦,他欢喜地直点头:“没问题,你说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我听你的!”
如花这样安排了自己的婚嫁,父母亲虽说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得听她的。好好的闺女嫁个一个跛子,他们也怕村里人背后讨论:这哪是嫁闺女啊,分明是卖女儿!
如花出嫁前两天来到烈士陵园,在王勇的墓前,哭上半天,然后买了些东西去王勇家看了他的父母,拉住两老人的手,什么也没说,眼泪流个不停。第二天一大早和父母哥哥他们一起坐船过渡来到黄石,住进了陈来军安排的宾馆。
就这样,如花从浠水农村嫁到了黄石西塞街,那年是1990年4月1号,西方人称为愚人节的日子!
婚后一个月,如花进厂上班,她被分到三造车间当选纸工,每月下来,拿到手256元工资,她存250元,只留6元零花,陈来军282元上交200给他母亲当生活费,82元暗里都塞给个如花。三班倒,只要白天在家,他都开着麻木停在道士伏车站接客,一月下来,竟有好几百进账,他都一分一厘交给如花,日子这样过下去,倒也安安稳稳,如花倒也幸福了一些日子。
如花刚刚嫁到西塞街的时候,来看她的婆娘络绎不绝,大家住在一个街道,左邻右舍的平时互相串个门本也寻常,但自从见到如花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嚼起舌根来。她们当初断以为陈来军跛着个脚绝对是找不到什么象样的女人,可谁知一见如花模样心里就矮了半截。都说浠水的婆娘是能掐出水的,要脸蛋有脸蛋,要身子有身子,穿着打扮虽说不很洋气,但什么样衣服穿在如花身上,都显得那样合身。走在西塞街大路上,竟成了一道风景,不说男人,但凡一个女的,看到如花都想停下了看上两眼,这是谁家女人,竟生落得这般标致?
有些话传到来军母亲彭三姑耳中,竟变得有些不堪入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还是中听的,她脾气倔强,守寡多年,也是个眼里揉不得砂的女人,有天彭三姑把如花叫到跟前,说道:“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去闲逛,呆在家中做些家务活,比什么都强!”
“知道了,姆尔(母亲的意思)。”如花不知彭三姑什么意思,既然她把这话说出口,自己也只能依循她的意思,反正自己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呆在家中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