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年,街上灯火阑珊,每个人脸上都有着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手里捧着灯笼。今天是除夕,也是她被赶出来的第二年,脸上的冷漠与街上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但她至今都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即使她只是落得孤寂缠身,都无法消磨对他的深爱,又或许,是不明所以的仇恨。
那天,她奉父之命到崔府办事,进到崔府时,她发现只有三两个下人,这让她多了一分好奇,继续跟着管家,来到他的房间时,她伸着头不住打探,简朴干净,甚至觉得灰尘在他房间里也是稀有物品,她将黑色斗篷轻翻下,语气凉薄平和:“崔先生,我奉父之命前来,有何事交于我便是,家父近来久病缠身,无力为您效劳,望您见谅。”
他缓缓转过身来,像清风,像人间四月天,吹进她的心。“我该叫你什么?”唇红齿白,字正腔圆,声音就像那高档茶楼里唱戏的一般,柔和清脆,令她晃了神,突然间红了脸,仓促的低下头:“先生唤我曲雅岚便是。”
“雅婉芳岚,悄至人间。细水艳草,悠然心间。”他踱着步子,温文尔雅,完全与那些流言传闻中的暴戾恣睢的形象不符。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像在看她,又不是在看她,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附身贴向她的耳畔,“你的任务是除掉李炜南。”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些失了分寸,微微向后退了几步。是的,她们一家人是一个专门为崔府卖命的杀手,自很久以前已是如此,任之即去,就像是祖训,没人敢过问,也没人敢违抗,这些年也一直是他在支撑着曲家的生计。
“崔先生,我斗胆跟您赌上一次。”曲雅岚觉得自己的声音在禁不住的颤抖,硬着头皮直视他,“如果我为您除掉他,希望您能解除这个血腥条约。”崔岩拨弄着花草,饶有兴趣的望着她“凭什么呢?”“凭我有李炜南这些年来通敌叛国勾结党私的罪证。凭他手里握着你崔府的运营心脏,一旦除掉他,崔府前行的路便可通畅不少。”曲雅岚不卑不亢的对他说。崔岩看着含苞待放的花蕾,“好啊,希望花开的时候我能听到他死的消息。”
一个月后,大街小巷传开了李炜南人面兽心的罪行,还没有处以死刑就被刺杀了,百姓们仍是呼声叫好。
崔岩的房间里花落了一地,安静如昔,她望向他,等着他开口说话,脸上写满了倔强,一条手臂染红的整个袖子,他上前,她后退,他再向前一步扯住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她挣扎,他拧眉,“我不喜欢麻烦。”曲雅岚这才老实下来,崔岩细心包扎,“为什么要救我?”她悲怆问道:“你明知道我是要杀你的,为何还肯在李炜南要杀我的时候来救我。”崔岩突然轻笑几声,冷声道“你们曲氏世代为我们崔氏卖命,你爹又是狼子野心,想用李炜南的手毁了我,却又一直不肯交出那些证据,如今你违抗父命没有杀我,从他手里帮我夺回崔府的重要机密,我们,只不过一命抵一命罢了,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曲家的人,否则我也不敢保证你们的尸体会出现在哪里。”
“崔岩,从很久以前我便知道,我们两家的确不能成为友交,可为什么非要走向你死我活的这一步。”她扯住他的袖子歇斯底里的喊着。崔岩恼怒的反手扼住她的手腕“没错,我知道,我知道一切,包括你的父亲是如何杀掉我母亲的我也知道,李炜南只是个幌子,至于你,啧啧啧,现在也只不过是被摒弃的一块抹布而已。这些年你们曲家始终要靠着崔家活,就是因为曲家早已是个空壳了,你们崔家也替我杀了不少人,姑且就放你们曲家一马,滚吧。”曲雅岚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最后一个知道原来这就是事实,只是利益下滋生的工具。
鞭炮齐鸣,耀眼明媚的烟花冲向空中,站在悬崖的尽头看着那些烟花,原来是那么美,烟花刺的她闭上眼,泪水顺着面颊滑下,她依稀记得童年里有他的存在,他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里提着灯笼,大街窜着小巷,可她为何总是记不得了,她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才想起,原来他喂了自己吃了毒药,被救醒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崔岩,天下之人,最狠莫过于你。”她如同落叶一般坠入谷底,永不复生。
鞭炮声不断,他突然从梦中惊醒,梦见自己牵着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手里提着灯笼,欢天喜地,可他为什么总是记不清呢?他这才想起,他给自己吃了毒药。“曲雅岚,天下之人,我却唯独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