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云如歌浅笑,执剑立于云海之上,随着云峰翻涌,忽高忽低,衣袂飘摇。
“你比我有意思多了,哈哈哈哈哈…”文天伤落于云中,震开一层层雪白的涟漪,手中一红一蓝两把刀已经裂痕密布、岌岌可危。文天伤干脆扔掉两把刀,一伸手凭空抓出一把一人多高的黑色大剑,左手拂过剑身,剑身上暗紫色的符文微微闪烁着光芒。文天伤将手中大剑舞了半周,转成双手持剑,静静看着云如歌,“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领悟大道的人。”
“哦?大道?”云如歌挑眉一笑,其实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这几万年间,他游走天地、纵横古今,注意力都放在了旅行和故事之上,对于这些修真中的概念并不了解多少。
修真一途,最终的目的就是领悟大道。文雪满了解的所谓“筑基、练气、结丹、金丹、元婴、化神、合道”,这一过程最终所合的道并非大道,而是对人而言的“小道”,成仙之道。但成仙其实并非修真的终点,而只是拿到了继续修成正果的入门资格。
大道为何,一直是各路仙班求索的目标。当今人们对“大道”的理解,基本都来自于写在小说中的异闻传说。什么鸿钧斩三尸证道、女娲造人功德证道、盘古开天以力证道,不一而足。照此标准来看,如果女娲造人算作“功德”,那这天道反而更像是由人类所规定出来的,而并非天地本身运行的法则;领悟大道,也更像是人类的特权,更像是对某些被赋予神性的人类的奖赏。
文天伤已经思索了十几年,到底什么是大道。鸿钧斩三尸证道,他觉得虚妄,谁还不能随意斩点什么,但谁也没有因为斩点什么而得道;女娲造人证道,他觉得可笑,大道从不依存人类而存在;盘古开天证道,他觉得荒唐,如果大道是用力量可以证明的,那他早就能证道了。
但当云如歌站在他面前时,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早已凌驾于天道之上,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当然,凭借文天伤的过硬实力,纵横仙界、人界、魔界从无敌手,天材地宝信手拈来,云如歌想要彻底抹杀他可能需要花上个千百年甚至更久。
“不要愣神啊。”云如歌佯作愠怒,随手挥剑。文天伤手中的黑色巨剑才刚刚拿出来,此刻应声干脆利落地断裂成两截,上面那一截翻滚着掉落到云层之下,不见了踪迹。
文天伤苦笑着扔掉断剑,却是不再抵抗,嘴角咧开了一丝神秘的笑,“嘿嘿,云如歌,其实你已经输了。”
“嗯?”云如歌一愣,好奇道,“刚夸完我就来嘲讽我?你明知道你没有胜算的,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的目标是尽快杀掉我的话,那很抱歉,我虽然赢不了你,但是短时间内你也杀不掉我,哪怕是用你那可以斩断一切的剑法。”文天伤说着,脸上的皱纹和浑身的肌肉仿佛都自信起来,结实的双臂盘于胸前,昂首挺胸,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过我也不想浪费几百年的时间和你在这耗着,既然你已经输了,那赶快说吧,你到底是为何要杀我,有什么问题必须要我死了才能解决?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云如歌思忖半晌,终于释然收剑入鞘,轻松道,“你说得对,我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文逍遥站在藏经阁门前的空地上,看着一地密密麻麻的皲裂般刀痕,散落碎裂的瓦片,不由得毛骨悚然。很明显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战斗,而且交战双方中有他的父亲——文天伤,因为这地上的刀痕有的还赤红滚烫,有的还幽蓝冰封。可此刻周遭寂静无声,四下悄然不见人影。
如果文天伤这样的绝世强者都遭遇了不测,那整个文鼎山,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这是文逍遥的下意识想法,但转念一想,如果父亲输了,那文鼎山也不可能还这般平静,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父亲。
事关紧急,文逍遥顾不上许多,狂奔到钟楼,越过昏昏欲睡的值夜弟子,猛然敲响警钟,一时间嘹亮钟声在山间回荡,内门长老们、外门弟子们,全都被这钟声从梦中惊醒。
不多时,议事厅里各长老、各分堂堂主,除了闭关多年的掌门之外齐聚一堂。堂主闭关、副堂主失踪,武安堂堂主文定坤,也是一众长老中修为和威望最高的一位,此刻走到祖师牌位前,面向众人,“副掌门失踪,事关重大,在查明缘由之前,文鼎山即日起封山戒备以防不测,各位有何异见么。”
文定坤本不姓文而是姓武,也就是武定坤,但自从多年前在掌门的感召下加入文鼎山后便改姓为文,忠心耿耿于文家,几十年如一日率领武安堂一众弟子守护着文鼎山,对外与其他门派争夺利益,对内负责在必要时以武力手段维持文鼎山的稳定。南征北战多年,文定坤战功赫赫,也奠定了他在文鼎山内门中无可撼动的绝对权威,仅次于两位掌门之下。
文定坤发言,各位长老点头认可,众弟子也都不敢作声,而正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
满堂惊诧,弟子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锁定到这个发声的人身上,正是文逍遥。文逍遥不顾周遭人的眼光,正色道,“我认为当务之急应是派出一队弟子寻找爹…副掌门,而对外不要封山,选拔大赛也照常举办,且不要打草惊蛇,让各门派起疑。”
“…”文定坤默不作声,目光锋利如剑,扫视堂中各位,“可还有其他异议?”
“请武安堂主正面回应我的提议!”文逍遥扬声道,嘹亮的声音在本就拥挤的议事厅里绕梁不绝。
“等你先成为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参与宗门议会,散会。”文定坤声音冷静而漠然,浑厚沉声道。
“呵,我没资格。”文逍遥冷笑,“看来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是有人想要除掉我爹,独裁文鼎山吧。”
“你在说什么?”
“放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文逍遥你…”
一众长老怒发冲冠,文定坤仍是面不改色,漠然地看着文逍遥。
“嗯?我说错了么…”文逍遥咧嘴笑着挑衅般地望着文定坤,“姓武的文定坤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