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边上由北向南潺潺流淌的漾水河,村里的人们都叫它大河,我们也跟着叫,在孩子们的眼里,它要比从村南边东西走向的深谷里淌出的小河(溪水)大千百倍,而且不会像谷里的小河那样有的季节会干涸。
漾水河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儿时的我一概不知。只从大人们的谈话中晓得,在它的上游30多公里有我们的县城,下游30多公里有一个颇为人多的集镇,之外,就像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了。在传说中,它确实是有神龙游过的,据说龙王的水晶宫就修筑在水下的海底世界,不过儿时心中也颇疑惑,明明是一条清澈见底,河床宽约十数丈的水流,怎样说是有海底和龙宫呢?老人们流传下来的说法是,河水的底上有海眼,河水通过海眼与大海相通。要不然,哪些成了精的鱼呀,虾呀,鳖呀,娃娃鱼呀是从哪里崩出来的呢?这些大人们在讲古今的时候曾给我说起过。
比起海眼和神龙的故事,犀牛过江的传说似乎更加令人可信。据说有一年夏天发大水,洪浪滚滚,涛声如雷,有人在岸边就看见一头从海底到家乡来旅行的犀牛,乘着滔天巨浪游回老家去了,有人说,它是俸了西海龙王的命令到人间来的,因为有公事要办,却贪恋人间酒味,多逗留了些时日,耽误了行程,以致水位下降,无法顺利返程,又因海眼狭小,身体无法通过。所以就把回家遇阻的消息通过小鱼小虾的传递,报告给了海底龙王。龙王收到了犀牛特使的信件,虽然有些恼怒,但还是非常宽容属下,于是便施云布雨,大发洪水,犀牛得到了大水的帮助,才畅通无阻浩浩荡荡地回西海交差去了。
总之,犀牛那次从河水经过,有人看见了它的背影,说它的头像一间有檐的大房子,牛背像一座山梁,过路时还噢噢地吼了数声,声音像狂风暴雨时的雷鸣!据说,那次大水发的特别厉害,河滩两岸的庄稼全部被淹,临岸的一些村庄都遇了水浸,但人们并没有因此而责怪犀牛的过错,相反,因为河中有灵兽通过,老人们都认为这是吉兆。同年,自那次犀牛从河中经过之后,河水再也没有发过一次洪害,这年秋后,沿岸的庄稼喜获丰收,五谷丰登,瓜果满园,人们的日子风调雨顺。又说,也就在那一年,中原一个名叫朱重八的将军领兵统一了天下,建立了明朝,家乡归属新置州县。自那以后,有人便给神奇的漾水河起了一个别名,叫犀牛江。这是一个充满传奇和灵异的名字。但数百年来,村里的人们仍然还是延续着祖辈们的叫法,叫它大河,觉得这样叫起来亲切顺口,不神神叨叨弯弯绕绕的。
漾水河是它的官名。这个名字只有在学校上地理课时从老师的讲解里我们才能够听到。据说,古代的时候,漾水河还是一条很了不起的河流呢!它养育和陪伴过不少神秘而传奇的人物,其中,最为远古的是一个叫伏羲的孩子,它后来成了人文始祖,人文始祖是什么,儿时的我不太理解的了,影响中,觉得就是属于天下第一之类的天才式人物。
渐渐了解到一些较丰富的历史知识,是在我上了初中以后,我从课外一些报刊和杂志的文字里偶然读到有关漾水河的来由和传说,其和老师从前在课堂上讲给我们的差不多,只是内容更加丰富多彩。文字说,伏羲当年的出生地,就在漾水河畔的常羊山,常羊山山势险峻,山顶却异常平坦,风光秀丽,宛若仙境,峰间有洞天崖,崖下有神水泉,据说此泉源像天上的甘露一般,从崖缝渗出而滴入岩上石窠之内,一年四季,石窠中的泉水不缺不溢,取多少,补多少,永远如此。据说,伏羲小的时候就是在崖下喝着神泉水长大的,所以成年后身强体健,灵慧神通,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造福了后人 。
与山顶神泉洞相对应的是山下的神鱼洞,神鱼洞就在漾水河岸畔的石崖边,神鱼洞神在什么地方,相传,在每年清明节前后的某一天(就在相邻的一小段时间内,不确定是哪一天),都会有金眼银鳞,玉凌翡翠一般晶莹剔透的神鱼儿出现,若有人幸遇到这样的异景,便会从此鸿运附照,人生大富大贵,钱财不缺。又有人说,那天的鱼儿是可以开口说话的,能和人默契交流,神鱼儿会告诉千年只有一面的有缘人,运神赴临某处的时间地点和其它一些特征,得缘者便依照神鱼的嘱咐去行事,就会得到福运之神的照耀和庇护,福运财运贵运都会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攀升,江洋大海崇山峻岭也挡不住。奇怪的是这样的有缘人却总是寥寥无几,十年八年只出现那么有一两个,据说在民国初年,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放牛娃路过神鱼洞时恰好遇见的在洞湖中游玩的神鱼,神鱼告诉他,让他某年某月到某地去投军,孩子按神鱼的嘱咐去做,结果数十年后,孩子成了部队里的一位将军,还参加过护国讨袁的北伐战争呢!将军后来衣锦还乡,亲自来洞前祭拜,并在神鱼洞旁边的河水上面,为家乡修捐了一座彩虹桥,方便了河水两岸人们的出行。只是后来如世人所言,将军再也没有见到过神鱼的影迹。常羊山上的老农说,神鱼洞的主人是西海龙王的小女儿,美丽善良,他常常把一些仙界的福报恩典赐赠给人间一些正直,孝道和孤苦的人们,以示对善良贫苦人们的帮助,因此,附近的人们常常有人到洞前祭献敬拜的,这当然是后话了。
还有一些重大的传说,据说发生在距漾水河发源地很近,离我们村子却有数百里之遥的河水上游。自古以来,那里都是一片水草丰美,山清水秀的谷盆地带。时间大概是在姜子牙渭水钓鱼前后的那个时代,家乡的某个族群,非常善于务农喂马,于是,朝廷便命令他们在漾水河岸边的高原上给国家养殖骏马。他们培养的骏马,形骏力神,天下无双,大概在后来画出八骏图的那位画家笔下出现过。他们都是些勤劳勇敢而又很有智慧的先民,后来,他们养马的事业获得兴旺发达,又不断为朝廷立下功勋,于是,朝廷便将他们封为了列候,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建造了独立的领地和封国。他们把自己的王国命名为秦,若百年后,秦国的子孙之中出世了一位举世瞩目的少年英雄,他的名字叫赵正。赵正年少继位,他知人善任,发奋图强,在短短的数年时间内,就扫灭了周边的独立诸侯国,从而建立了一统天下的丰功伟业:大秦帝国,后世都呼称这位英雄叫秦始皇。没错,他就是熟悉历史的人都确认无疑的,封建帝国大秦的第一任皇帝,秦始皇。想想看,我们美丽的家乡,在古代先民时期还是挺牛掰的啊!
时间大概又过了有五六百年吧!这片秦人先祖曾经牧马种谷的河水岸边,又走来了一位盖世英杰,他的功绩没有英雄赵正的大,但在历史上,也被称为是数一数二的传奇人物。那年,他来到河水岸边,饮马观星的时候,是带着大量的军队而来的,据说,第一次他带来了大概有十万多人,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营帐像满天的星斗一样,铺满了原野。据读过史书的老师讲,传说中的十万人马是夸张的说法,实际没有那么多,最多只有三万人左右,三万人马在古代也是一支庞大的部队。他们驻扎在漾水河岸边,和几百年前的秦人一样,种谷筑城,打铁修路,把安静丰茂的原野打造成了一座人马喧鸣,丰衣足食,固若城池的战场,若百年后,世界回复了往日的宁静,人们在传奇英雄曾经饮马提笔的河谷中央,修建了一座庙宇,用来纪念这位虽然没能实现理想却让后世赞叹崇拜的英雄。并将其命名为武侯祠。熟悉历史的人大概也晓得了,修建庙宇的这个地方在今天叫祁山(既是山名,也是地名)。从此,英雄的名字便生长繁茂在了在家乡这片的高原大地上了,历史上六出祁山的著名典故就是从英雄这次到漾水河边的踏浪饮马历程中开启的。
从祁山向南百余里,沿着河水潺潺的碧波往下,一座气势雄伟,峭壁嵯峨,高耸入云,山顶形如笼盖的险峻大山,横档在了漾水河往前南流的大地上。这座山叫铁笼山,山如其名,它除了西边能和另外的山峦绵延相接,其余三面均为斧劈刀切的断崖,山上古木潇森,山下深谷万丈,浪若奔雷,气象森恑,堪称孤绝。相传,这是距离上述那位英雄相去不过二十年,另一个位曾经跟随他一起同甘共苦,并肩作战过的年轻将军,他接过英雄前辈的梦想火炬,在距离祁山堡百里之遥的铁笼山继续跟强大的敌人展开了周旋。这位年轻将军名叫姜维,字伯约。是当时天下一位胆略过人的年轻名将。
《三国演义》里有姜维大战铁笼山的精彩片段,相传故事就发生是漾水河岸边的这座孤险危绝的山顶之上。这一战中,魏军将领司马昭差点覆灭在姜维之手,好在后续有他们的援兵赶到,才得以喘息,躲过一场大难。但也有熟读历史的老师说,演义小说里发生在铁笼山的故事是作者罗贯中虚构的,史实上并没有姜维大战铁笼山这一事实。不过,巧的是,公元1700多年后的一天,一位家乡山中农人在修地的时候从一眼枯泉中挖出一枚那时的印章来,上述四字:军司马印。据专家界定确为那个战乱时代的真迹。印文上的文字表示的是什么含义,很少听到有专业以外的人讲清楚,大概只能证实绿野苍葱孤险危绝的铁笼山,在兵家战乱的三国时代,也曾是发生过流血械斗的残酷战事吧!
姜维大战铁笼山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对于孩提时代的我们来说,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铁笼山和他身旁的漾水河仍旧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潺潺流淌着,而一些有据可查的事例是我成年后却一直很感兴趣的。比如说姜维的老家翼城,就在距离铁笼山大约三百余里的一个村庄,因此,广泛地说,姜维也算是我们的乡党,因为我们古老的村子,就安静的坐落在铁笼山的山脚下,漾水河从门前潺潺而过,我从小都是在铁笼山和漾水河美丽的传说故事中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