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雪飘过

    冬天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充满苦涩充满回忆的季节。经历多少年的风雨沧桑,始终无法让自己孤独的内心平添几分快乐和洒脱,惟有那段冷色而斑驳的记忆一直如影随行相伴左右。沉溺在如影片纷至沓来的往事中,我难以用一种释然的心情让一切成为过眼云烟。

  那一年,我才十七岁,还是一名刚跨进校门的师大学生。当初入校门的新鲜感过去后,日子忽然一下子变得沉重窒息,天天三点一线一成不变的紧张学习生活,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年少的激情和活力。虽然脑海里常常浮现的梦想和憧憬可谓壮志凌云,只因距离渺远而望之却步。面对单调乏味的现实,我感到百无聊赖,偶尔用笔把自己的向往和无奈涂抹在一些幼稚的诗人,希望藉此让生活增添一点颜色。

 我们这所师大虽然地处偏僻小城,却是一所历史悠久人文气息浓厚的著名院校。在文艺方面,一点也逊色于其它名牌大学。因此,在这种氛围熏陶下,学校培养出一批在全国皆有影响的知名作家。一次学校的组织联谊活动上,我和几位对缪斯执著到极致的“校园诗人”有了交往。通过几次交流和切磋,感觉需要一个能渲泻诗神的地方。于是,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酝酿,我们发起组织成立了一个文学社,几经周折筹措资金成立了社刊《流星雨》。

 一个风和日丽的初夏,担任文学社主编的我正在教室和几位诗友谈稿子,忽然,一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娇小女孩款款向我走来,笑厣盈盈,满面含春。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芸,想加入你们的文学社,欢迎吗?”

 “当然欢迎了!”我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

 一直以来,我是相信一见钟情的,因为芸的出现,我的初恋开始了。芸是一位来自长沙的女孩,娇小的身材楚楚动人,略显瘦的脸上看上去有点苍白、憔悴。一双大大的眼睛隐约透着一丝忧郁的气质。据说,她出生于一个高级干部家庭,爷爷在红军长征时就参加了革命,后来成了叱咤风云的将军;父亲早年毕业于北大,现在已是某省级市的父母官。有着这样优越家庭背景的她十分好强,无论学习,还是学校的社会活动,显得能干而咄咄逼人。关于她的一些或真或假的传言还很多,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可是,在我们不断接触的过程中,芸那貌似坚强的外表下,时时不经意展现隐藏的一颗脆弱的心。她的美、她的纯、她的敏感,如磁石紧紧吸引着我的心,我的眼神。一段时间过去,我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初恋的感觉如沐春风,但现实是残酷的,世俗的偏见在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难以逾越。因此,我把这份爱深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说出口.

《流星雨》文学社在学校师生的努力下,频频举办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在学习空隙,我们经常组织成员搞社会调查、新闻采编,组稿向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杂志投稿发表稿件。或者举行话剧演出、文艺联欢,请著名作家主持文学讲座……可谓忙得不亦乐乎。随着影响不断扩大,文学社成员也由刚开始发起时的12人发展到拥有两百多人,在全国各大杂志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件。这样可喜的成绩,第二个学期结束,我们就捧回了全国十佳文学社的荣誉。

 然而,我与芸一年多的交往却显得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由于芸年长我一岁,所以在一起时她常常以姐姐自居,我也乐于接受她的呵护。那一段时间,我们除了交换看了几本名著,在学校的一条小径上漫步看过几回夕阳红,什么也没有发生。芸是一个出色的女孩,漂亮,迷人,忧郁气质显得更加高雅脱俗。加上她出生的背景,各方面的条件让人相形见绌。当大二的第一个学期接近尾声,冬天按部就班的逼近,小城开始下起雪来。下雪的日子里,天空一片灰暗,学校的屋顶被抹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冷冷的北风肆无忌惮吹打路旁高大的法国梧桐,被这种气氛感染,我的心常常被一种莫名悸动包裹着,有时候又感觉怅然若失。

 “江,今年将是我呆在这里最后一个学期了,明年一开学就要回长沙实习,毕业后可能去广州。以后……以后,我们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一天黄昏来临,我和芸相对而坐,她望着窗外灰朦朦的天空,沉吟许久,才语调婉转地说。坐在对面的我,面对此情此景,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却无话可说。那一天握着芸冰冷的小手,我们呆在暮色中默默听雪落下的声音。室内有一点温暖,而窗外很冷,很冷。

 不久以后的那个圣诞节,收到芸托人送来的一张夹着枫叶的贺卡,赠言一栏印着她娟秀的字体:“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我含泪轻轻将它撕了,扔向漫天纷飞的雪花的空中,那一瞬间的感觉让我终于彻悟,爱情,有时候真的很残酷啊!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七年的时光匆匆而过,依然平平淡淡一成不变的单调的生活。我很快忘记了芸,忘记了她的美丽、她的忧郁。这七年漫长的日子里,既爱过、也恨过、既醉过、也哭过,弄得自己都快麻木了。某一天在一场纷乱的梦中醒来,忽然听到一首歌:“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牵起我心痛……”那一刻,所有心酸如潮水泛滥,一片模糊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飘雪的冬天,又出现了芸娇小美丽的倩影。我不知道那是真实,还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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