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些什么,关于我的一生,我的愤怒,还有疯狂奔向欢娱的这肉体,我什么也没有说,关于这黑暗之中,被藏起来的词。我就是耻辱,最大的沉默。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也不表达,本质上什么也没有说,一切就在那里,尚无名称,未经损毁。
我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尽管我试图把它赶走,但它紧紧跟着我。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一切都会在这历史的记忆中腐烂。不会有什么新事物再现。我永远沉浸在这段历史里,这幅面孔,这个躯体,这颗头颅的陷阱中......
我是一朵花,我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在阳光下爆裂,我的手指脱离了我的手掌,我的双腿脱离了我的肚子,直至我的发根,我的头颅。我感觉到初生时的骄傲的疲惫,终于降临于世的骄傲的疲惫。在我之前,没有任何东西占据我的位置,现在,我占据了这种虚无。
这个家庭的毁灭正是缄默的开端,从此以后,我一直在沉默中生活,在沉默中干了一辈子,我现在还活着,面对这当今古怪的年青一代,同样我和他们的奥秘也有着一样的距离。我自以为写东西,实际从来也没有动过笔,我自以为爱过,实际上从来也没有爱过。我除了在这关闭的大门前面等待之外,从没有任何作为。
我一生的历史是不存在的,的确不存在,从来就没有什么重点,没有道路,也没有线索。有些宽阔的地方会让人们遗忘那里必定有人存在,这不是真的,其实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年轻时那一丁点故事我已经写过一些了,我想说的就是那段依稀可辨的历史,我所说的正是这个故事,也就是我那段过河的故事。
少女直挺地站在那里,好像这次轮到她也纵身投到海里自杀,后来她哭了,因为她想到堤岸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断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因为,只是在现在,此时此刻,从投向大海的乐声中,她才发现他,找到他。
她曾经过度地热爱着生活,正是她那持续不懈、无可救药的希望使她变成了对希望本身完全绝望的人。这个希望已经使她精疲力竭,摧毁了她。使她陷入赤贫的境地,以致使她得以在此休息的睡眠、甚至死亡,似乎都无法再超越它。
人们以为忧愁只是某些人的天命,其实它是世界上最常见的东西。自从我知道忧愁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我便不再怕它。
他说,他觉得真怪,怪到了这种程度,关于他俩的经历,他一直记忆犹新,他一直爱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他爱她至死不渝。
他们快分手了,她记得当时要开口说话是多么艰难,不忍心啊,欲念是那么强烈,都找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词语表达了,他们不再互相观望,互相避开对方的手,对方的目光,这阵沉默是他想要的。她早说过,他单方面想要的这阵沉默,因沉默而没说出来的话语,甚至沉默造成的中断和松弛,还有这种手法,手法的稚气和她的眼泪,都已经让人明白,这便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