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三十,还在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知识化不了金钱,不是知识无用,而是你还没有学会用好知识,或者说你不能将学到的知识化作能产出效益的东西,就像母鸡吃了稻谷下了蛋,我们说稻谷产生效益,但一只排卵功能有障碍的母鸡吃再多的稻谷也下不了蛋,不是稻谷没用,而是母鸡的转化机制出了问题。本来产出就少,但欲望还不断膨胀,美剧给我们灌输了民主的生活观念,却给不了我们民主的生活方式,想要而不得成为生活常态的一种,于是,痛苦、纠结、抱怨甚至戾气相伴而来,让一个不自量力的理想主义者,也不得不尼姑思凡,很务实的看待一下一分钱和英雄汉的问题。
易中天说要学会生产自救,只可惜尚处于金字塔底端的我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额外的事情,虽然我也有一些自己的长线计划,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渴,不得已加入了曾经鄙夷过的学霸考证的行业,市场上各种千奇百怪的从业证书,诸如电工、焊工、钢筋工、物业管理师、调查分析师、棉花质量检验师,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好无知,也感到一头雾水,突然想起经济学家马光远的一句话,中国有最严格的法律,却没能管住一头猪的健康,中国有这么多行业门槛,为什么还出现这么多豆腐渣工程和假冒伪劣产品,其中的道理就不多说了,门槛越高代表寻租的空间越大,并不能说明过了门槛的就是符合要求的。务实的我还是顺从了游戏的规则,从中选择了一个稍有技术含量的,一头扎进了考证的队伍。
武汉的高等院校多如牛毛,在武汉考了这么多次试,分配给我的考点都不带重样的。六月的武汉,天气才微热,有点反常,地铁开通后,路面交通好多了,但架不住私家车的快速膨胀,不出几年,又会把道路铺满,重新堵起,进城高架修得跟拉开的弹簧一样,层层叠叠,盘旋上下。这次的考点属闹中取静之地,静到我在学校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学校的正门,虽然没找到正门,但学校里到处都是24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真经”,看得我饿着的肚子都饱了,上次电视问政,武昌区委书记背不出这几个字,还被网友取笑,我倒觉着很正常,如果能顺利背出,只能说明电视问政是录播,而且还彩排了不止一次,再者背不背得出核心价值观跟有没有核心价值观没有半毛钱关系,小学生倒是被教的天天倒背如流,但他们懂什么是民主和法制吗,拾荒救婴的老婆婆一个字都不会背,但她已经拥有了诚信和友善。
不仅仅是学校里,武汉的大街小巷,公交站牌、工地围墙,甚至餐厅、小卖部的跑马灯上,都出现着这些字。这种狂轰乱炸、无孔不入式的近乎传销洗脑式的宣传不得不说是太笨了,效果不佳,让人产生抵抗情绪,甚至影响食欲。如果不用具体的人物、生动的故事来阐释说明,哪怕我们把它写入名字,也不一定能深刻领悟,更别说付诸行动了。有趣的是,一个情趣用品店的跑马灯上,也写上了这些字眼,一看就是有关部门强行要求的,但他只选择了其中的“富强”“自由”“和谐”三组字,这几个字与他店的广告语精神很契合,同时还满足了相关部门的强制要求,与官办机构的死板照搬相比,这种民营企业的狡黠智慧就显的可爱多了。
1386年前,唐长安城已居大不易,1386年后,武昌城亦居大不易,虽大不易,但城市的集聚效应却还是无法阻挡的日益膨胀,原因很简单,中国的农村“居”,更大不易。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浪潮让再偏僻的农村也很难做到“心远地自偏”的不受干扰,工业垃圾像病毒一样,极其快速的包围农村,网络信息像挖掘机一样掏空了农村里的年轻人。
我的小表弟、小表哥还有小姚和我,是这些农村年轻人中的四个,怯懦的我在武昌挣扎了一年就选择了逃离,勇敢的小表弟在一年前勇敢的闯入了,苦苦坚持了近十年的小表哥,这两年也逐渐有了起色,小姚同学不幸“战死沙场”,离开我们都快五年了。多如牛毛的大学释放出了多如“苍蝇”的学生,在将近1300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我们所有的故事都渺小的不值一提,但跟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枯燥生活相比,又似乎有了痛并快乐的理由。
武昌的“菜篮子”控制的还是不错的,家常便饭的价格比周边的三、四线城市还要便宜点,但房价却一直遥不可及,买房贵,租房也难,尤其是在考试大军涌进省城的周六、周日,考点周边的宾馆早被预订一空,当你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落网之鱼,却又在感叹其房价贵的离谱时,很可能又被另一个急促的电话给预订了,于是,你只能看着骄傲的前台,低着头,冷冷的丢出一句,不好意思,已经没有房间了。
社会考试不像学校里的考试,考生范围比较广,年龄、职业、长相包括着装,跨度都比较大,但从我多年考试的经历来看,考前考生的状态无外乎三种。
第一种是镇定自若派,表现特征为啥也不带,就带个人,之所以这么淡定有的是因为准备充分,也有的是来体验生活,打打酱油的。第二种是忧心忡忡派,表现特征为不到考试铃声响,绝不放下书本,坚持复习到考前一秒,这么紧张有的是因为准备不充分,也有的是准备已经很到位了,但过分重视,自己吓自己。第三种是贼眉鼠眼派,表现特征为通常三五成群的聚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用各种方言讨论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考前答案。
贼眉鼠眼派比较少见,不过这次,我还真碰到了,更巧的是,居然还是老乡,他们大声说着自以为无人能听懂的土著方言,讨论着考前答案的准确性和价位。
一个瘦高个中年男子,向坐在花坛上的小胖子伸出了一个巴掌。
胖子嫌贵,低头接着看书。
瘦高男子说,总得让我捞回成本吧,算了,三千。
胖子抬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心动,但突然又很理智的说了一句,考前答案基本都是假的。
瘦高男子有点无奈,转身向另一个老乡兜售。
另一个体格健硕的说,你先给我看看,靠谱我就给钱。
看了,你又不给钱,那我不亏了。瘦高男子装出悲惨状。
听他这么一说,健硕男不搭理他,瘦高男子只好妥协,心想,还是先开个张吧。于是把答案给健硕男看了一半。没想到健硕男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很快就买了,顺带把价格又往下压了500。
健硕男看了一会,走到胖子身边给他看一下,我趁机溜到胖子旁边,若无其事的坐下,趁抬头喝水时,斜眼看了一下他的答案,边看边背,可当我看到最后一行字时,差点没把口中的水喷出来,居然跟我考的不是一个专业。瞎激动了一回。
考完后,从考场出来,天气闷热。
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了晴川桥,老娘每次坐车路过晴川桥,都会跟我讲诉,年轻时她和小姑在汉阳做工的经历,最后的重点一般都会落到把我弄丢又失而复得的那个桥段。有时我也在想,如果真的走丢了,我这会又会在哪里做什么呢,会是大商人、小乞丐,还是一命呜呼,阴魂不散,不得而知。就像小姚同学如果还活着,他或许早就当了父亲,生意越做越好,又或是,与我绝交,还是相谈更欢,不得而知。
务实还是理想,痛苦还是快乐,得意还是失落,生存还是死亡,这些是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的问题,就像史铁生躺在病床上,所做的一系列的命运的假设,经过抽丝剥茧,迂迂回回,后来,他发现其实生命的本质是殊途同归的,我想,我们所能做的应该就是让过程尽可能多姿多彩。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