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双方都感到有利可图时,买卖就有可能发生。至于买卖的东西,可以是房子,汽车,股票,保险……也可以是,时间……
随着嘭、嘭的震动,许青峰的身体弹起,落下,再弹起,再落下。
黑色的世界,白色的光,五彩斑斓的星星……
许青峰的意识时有时无。
医生满头大汗,在许青峰的身体上徒劳地用力。许青峰就像一个橡皮娃娃,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妥,但却毫无反应。
医生终于停止了操作,摘下口罩,从手术室里出去了。其余的人按部就班地整理医疗器械,不时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
一个穿着绿色护士服的人悄悄俯下身,看着许青峰。许青峰一动不动,但是不知怎么,他能感受到那个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想再买些时间吗?”那个人轻声问。
废话,我有的是钱,要是时间能买,我怎么也得买个长命百岁呀。许青峰想,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人摇摇头,“一年,只有一年,一百万。”
才一百万!如果让我多活一年,几亿我都能赚来,一百万算什么?要在平时,许青峰会拍桌子大叫,震得屋子嗡嗡响,这点儿小钱还要找我许青峰商量!真是笑话。
许青峰想知道自己在哪里,这就是人们说的阴阳界吗?没有黑白无常,没有孟婆,没有镰刀死神,只有一个人傻乎乎地问自己“想不想买时间”。
许青峰醒来时,感觉很冷。他摸摸自己,没有盖被,但穿得整整齐齐,躺在一个敞口柜里。他从柜子里爬出来,四下观望。
整个屋子里只有一盏淡黄色的小灯,照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屋内很空,许青峰沿着四面墙走了一圈。除了有门的那面,其余三面沿墙都满满登登地摆着花圈。
有门的那面墙边,摆着一桌一椅。桌子上有个本子,是打开的,里面歪歪扭扭地写有他的名字、“治丧”和一大堆数字。
许青峰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爸走时,他妈走时,还有一些亲朋故友走时,他都来过这个地方,这是殡仪馆暂时停放尸体、供亲属朋友告别的房间。
“哦,我死了。”许青峰想。
他依稀记得在开公司会议时,突然左胸疼起来,后背也疼,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又想起,刚才醒来时,自己是在一个柜子里。他回到屋子中间,看看摸摸,那确实是停尸柜,难怪感觉那么冰冷呢!
“一年,只有一年,一百万”,许青峰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感觉怪怪的。一个陌生人跟他说话,要卖给他时间,那是做梦吗?
许青峰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好冷啊!许青峰可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我得回家”,他想。
现在是深夜,殡仪馆里只有过道、告别间和前厅的指示灯开着。前台有个人值班,他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许青峰不想惊动任何人。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殡仪馆前厅墙上的大屏幕,屏幕上滚动显示着待办的丧事信息。都是些死去的人,什么年龄的都有,火化时间在9月26日到9月27日两天。他看到了自己的信息:许青峰,46岁,火化时间2016年9月26日8:00。
许青峰看了一下大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016年9月26日1:15。
许青峰感觉更冷了。他想,如果不向那个人买时间,我就是现在躺在停尸柜里的尸体,再过不到7个小时就被火化了。
天好黑呀。离开殡仪馆,许青峰好不容易拦住一辆过路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不想载他,说是家里有事要回家。许青峰和那个司机软磨硬泡了半天,又许诺说多给车钱,那个司机才不情不愿地让他上车了。
在往家驶去的路上,司机试图跟他聊天,问他这么晚在殡仪馆干什么。他没心思回答,要是说自己本来是个死人,是从停尸柜里爬出来回家的,还不把司机吓坏了?他只想快些回家去,告诉小雯这奇异的事情,然后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别墅没开灯,只有照着门牌的指示灯亮着,一如往常。小雯从什么时候起不给自己留灯了呢?许青峰想不起来。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很高兴,终于回家了!
许青峰让司机在别墅门口等一下,他按开指纹解锁的大门,进屋找钱。
他打开客厅的灯,在散乱的沙发上找到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千块,出门交给司机。司机很高兴,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后,开车走了。
这点钱算什么?许青峰望着出租车离去的尘烟想,要是我死了,这钱还有什么用?
“小雯,小雯”,许青峰兴奋地喊,可是没人回答他。
许青峰跑到二楼卧室,打开灯。床铺整整齐齐的,小雯没在家。
许青峰走出卧室,他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别墅过夜过。诺大的别墅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黑洞洞、凉森森的。许青峰的心里涌出一股凄凉,小雯一定是以为我死了,不敢独自在这个别墅里过夜了。
许青峰索性把别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他又查看一下自己的钱包,钱包里还有不少现金,只是银行卡不见了。
许青峰想,这几张卡是自己用的,只有自己知道密码,别人拿它们有什么用啊?
但是他又一转念。傻蛋!我不是已经死了嘛,要是我真的死了,即使不通过密码,这些银行卡也会有其他的方式提现吧!
小雯已经开始处理我的后事了。我的尸体,我的钱……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凉意顺着脊梁沟爬了上来。
【悬疑】时间买卖(三)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