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并不懂孤独与沉默者的感受,也就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一个人独处的感觉。
后来上初中,大哥把我送到学校,我还记得那天中午学生公寓吃的是土豆炖鸡块,进门胖叔夸我长得很精神,可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那种孤苦无依的漂流之感死死地摄住了我的心魂,让我不能呼吸,我偶尔抬头看大哥,但当时大哥不过也是高二而已(二中在离我不算远黄粱梦是我在邯郸深夜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我心中氤氲着一种莫名的冲动——悲伤欲要倾泻到绿色的塑料碗里,与金黄的土豆和棕红的鸡肉搅作一团,那时我明白了:在这高楼大厦林立的霓虹之地,我身边马上就要没有亲人了——我的大哥要回他的学校了,在这一顿饭后。
当那天的烈日越过当空,我身边的空气变得稀薄,我便领悟到了孤独寂寞之感为何物——它是一团虚无缥缈的苍白色火焰,在九月的暖阳中,在十月的秋风落叶中,在腊月的清晨雾霾中,在次年春天料峭风中萌发的新芽中,在仲夏夜法桐再次变绿的树叶中;在早上六点的晨雾中,在中午放学的茫茫人海中,在晚上八点上完培优班独自回公寓路上从未吃过的里脊扒饼和长沙臭豆腐中,在夜晚不愿睡觉奋力追赶的笔耕不辍中,在睡觉之前看的最后一眼霓虹灯的逐渐模糊中,在深夜落在枕上的清凉一片中,在清冷早晨里的鸣笛声中;在冰冻的气氛中,在别人的欢笑中,在那些叔叔阿姨们和他们孩子的团聚中,在我周末躺在床上背的商鞅变法那一页中,在每个星期日自己拿着破破烂烂的绿色一元钱去买的小浣熊干脆面中,在五块钱买的手抓饼中,在大哥花20块给我买的至今仍在用的试卷夹中,在三块钱买的订书机中,在2016年与2017年的一点一滴中……我在痛苦中挣扎着,爬行着,佝偻着,蹒跚着,低头着,平视着,昂首挺胸着,大步向前着,步伐逐渐坚毅有力着………
那些,都是我成长付出的代价,也是我失去的再也无法得到的那些已然麻木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