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至

偶然回忆从前，发觉这二十多年走过的日子，斑驳陆离。那些关于悲伤的欢乐的故事飘渺模糊，似乎没有痕迹。

我仿佛孤身一人站在冬日的玻璃窗前，向屋子里窥探，想去探明究竟，但却被爬满的冰花阻隔。记忆在一点点消失，如同它们从没有来过。几十年的光阴如一场幻梦，在梦醒时分，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化为泡影。但分明应该留下些什么，哪怕是一瞬的甜蜜或是一刹的痛苦。而我，在想起往事时，恍若置身湖心，茫茫四野，空无一物。脑海中撕裂的记忆碎片在空中悬浮，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这样的混沌持续很多年，我深陷其中，甚至渐渐失去了自我。直至我亲手洒下花籽，日复一日看它萌芽，成长，绽放，我的心也如一粒种子渐渐复苏。

抛开所有的期待，把心完全倾注在埋入泥土的种子上，时间如水流般消逝，欢喜随之渐渐萌芽。在清晨的第一缕曦光中，它吐露出新芽，柔嫩如婴孩的脸颊。柔黄的芽叶是刚刚破壳而出的鸟，从晶透的露珠中窥探未知的世界。心似乎被触动，热泪仿佛决堤的江河，翻腾，奔涌，不明所以，也许仅仅是被伟大的新生所感动。

以前从未这样去真切地感知生命的萌生，近距离地看它破土而出时，身体中的细胞仿佛也在生长，碎裂，重组。

面对那惹人的新绿，血液有喷薄偾张的冲动，恍若雏鹰展翅，俯身坠入绝壁，在即将触碰到海面的那一刻，扶摇直上，剑指苍穹。那埋藏在泥土中的种子，从生死的边缘挣脱，又重新活了过来，也一如我干涸的内心。

柔风中，能听见根向下生长，茎向上拔节的声音，宛如天籁。一回头，它长出新叶，浓密如黛眉，从不为谁停留，只向着自己喜欢的样子延伸。

清晨，叶片上会盛满莹莹清露，阳光照拂在这天然的棱镜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白墙，绿叶，霓彩，浑然天成的配色，好似古时美人不小心把胭脂打翻在清水盆里，晕染出一幅明心见性的写意画。它仍在努力生长，终于含苞，待放。

花苞在枝头摇曳，顾盼流连，浅粉色的外衣包裹着难以言说的美丽。鸟鸣啁啾，虫声吟吟，像是为了揭开这场盛幕吹奏的序曲。该何时打开新房，吐露自己？就在你低头的一瞬，花瓣舒展开纤纤素手，悄无声息地绽放。

从不为了取悦谁，只是洁身自爱，只是绽放。雨落后，我又行至花旁，晶透的水珠安然降落在花瓣上。树影摇曳，白云漫卷，日子里的细枝末节在那纯净的一方世界映照，一如我安放其中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