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明一点,本文说的诸葛亮是历史上的,不是《三国演义》中的,那里的诸葛亮比管仲乐毅肯定是“屈才”了,如其所说,他的确该比姜子牙,还可能是《封神演义》中的姜子牙。)
诸葛亮以管仲、乐毅自比,与其说是他要达成类似这两位先贤的历史成就,还不如说,他的“平生所学”主要来自这两位。
尤其是“未出茅庐”的诸葛亮,他把自己定位成了管仲、乐毅的转世,自认继承了他们身上“绝学”的衣钵,就好比武侠小说中的郭靖,他学了黄裳的《九阴真经》和萧峰的“降龙十八掌”,准备以此来纵横江湖。
那么诸葛亮到底是从管仲、乐毅身上学到了什么呢?
▲诸葛亮游戏形象
先说政治能力。这里面最主要的是治国理念和方式,我们都知道诸葛亮是“依法治蜀”,但要说到诸葛亮是法家人物,估计很多人会一愣神,诸葛亮是法家?
这大概要怪商鞅、韩非等人对“法家”造成的不良影响,以致于后世一提起法家就是耕战,就是军政/府。其实诸葛亮的确是法家,正如很多人所说,他治下的蜀国,虽然口碑良好,但也的确有类似军政/府的嫌疑。
只是法家也并非一成不变,随着时代总有改变演变乃至革新,诸葛亮的玩法和商鞅他们也大为不同了。
诸葛亮这一治国理念和方式,归根溯源,要追到管仲身上。而管仲正是“法家先驱”,甚至于可以说,在从封建制到帝国制的历史转型中(即整个春秋战国时期),全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生活、发明乃至所有领域的改/革,都是由管仲这一“华夏第一相”发起和奠定的,他是真正开创性的天才。
正如孔子所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意思是没有管仲,孔子都进入不了“现代文明社会”了(指春秋战国)。而后世李悝、吴起、商鞅、申不害等人的变法无不是在此基础上借鉴和进行。
▲管仲
不能不承认的是,法家在调动平民阶层的积极性、组织动员全社会的效果方面,的确具有魔力,尤其是在生死存亡关头的战争期间,法家的作用最为显著。这已经在商鞅变法的历史作用中得到了验证。
作为管仲的铁杆粉丝,又是胸怀天下的国士,诸葛亮既然敢以管仲自比,那就说明他不仅熟读了《管子》,而且自信掌握到了管仲政治的精髓尤其是“法家的魔力”,这在他之后的治蜀中得到了强力体现。
正如刚拿下刘璋的西蜀时,诸葛亮和法正就怎么制定统治政策发生了分歧,法正认为要宽松一些,诸葛亮则坚持认为:“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荣恩并济,上下有节。”
这不是诸葛亮的一时判断,而是他早已成竹在胸的治国理念。所谓的严明刑法,以爵位来刺激社会各阶层,大家看着都熟悉,这不就是商鞅、吴起等人最擅长玩的么?
尤其是后来北伐时期,蜀国能够以一州之地来对抗魏国,还把魏国“怼”的够呛,这其中“法家的魔力”即全社会的动员能力至关重要,否则是难以想象的,也是其它的方式比如儒家的那套所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关于诸葛亮治蜀的评价向来容易流于两极。称赞的说“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诋毁的说“刑法峻急,刻剥百姓,自君子小人感怀怨叹”。
其实这正是“法家”治理下的社会常态,是一个高度秩序化的社会的两种正常体现,一方面所有人都遵守秩序,另一方面所有人又不得不为国奉献,基本没有私生活可言。这就好比当初的秦国,区别在于秦国最终打胜了,而蜀国却没有。
诸葛亮的“进步”在于他公平,他是真的一刀切,而且是以身作则,比如廉洁层面,“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羸财”,而即使是诸葛亮自己犯了错误,也“自贬三等”,至于“斩马谡”,虽然挥泪却毫不手软。
要知道商鞅到生死关头就没有这种觉悟,看来之前的规则都是给别人制定的,刑不上自身。这就让人齿冷了,尤其是在“不患贫而患不均”意识浓厚的中国,诸葛亮的可贵及感召力可想而知,因此“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只求公平
再说经济治理能力,这一块一直是中国历史研究常常忽略的,大概这些“经世致用”之道的确不是史家和吃瓜者的“兴趣”,也非其所长吧。
从有限的史料看,诸葛亮“务农殖谷,闭关息民”,以农为主。修建水利,有“诸葛堰”、“小诸葛堰”等成果。
这其中到底是从管仲身上学到了多少,已经很难实际对比论证了。能看到的大概只有盐铁方面,“司盐校尉,较盐铁之利,利入甚多,有裨国用”,蜀国把盐铁业这些支柱性产业收归国有运营,这对当初管仲的“徼山海之业、轻重鱼盐之利”(山海即铁、盐)无疑是继承和发扬。
也就是说,诸葛亮不仅从管仲身上学到了法家的精髓,也学到了系统的经济治理才能。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也是诸葛亮自信能够比肩管仲的原因所在。
接下来就要说到谋略、战略乃至外交能力,这一块,可以说诸葛亮继承了管仲和乐毅的共同优点。
很多人可能会想当然认为,管仲、乐毅是一文一武,这个说法严格说是错误的,因为管仲、乐毅都是“军政全才”,比如齐国所有的对外战争,管仲都是全程陪同齐桓公,不仅出谋划策,也算共同指挥。
乐毅最显著的表现是军事伐齐,但他也是燕国“亚卿”,又“约赵惠文王,别使连楚、魏……皆争合从与燕伐齐”,虽然不算多出彩,但无疑问是当时的政治家、纵横家之一。这固然和当时“文武不分职”的传统有关,也是个人能力全面的真实写照。
如果说管仲的“九合诸侯”、“尊王攘夷”是纵横家的滥觞,那么乐毅纵横捭阖中体现的能力便是诸葛亮一切谋略、战略乃至外交能力的起点,只是由于历史记载的缺失,我们现在能看到的乐毅相关资料,肯定不如诸葛亮当时的丰富了。
最后就是军事能力,如果说政治经济能力诸葛亮主要学的管仲,那么军事能力诸葛亮主要学的则是乐毅。
这一点可能很多人会意外,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具体说说乐毅了。在“五国伐齐”中乐毅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济水之战”后的力主长驱直入,对于“连下七十余城”、几乎灭齐的战果至关重要。
之后,齐国已只剩下莒城和即墨两座城邑负隅顽抗,乐毅对于齐国的处理方针也开始发生了变化,这时他的军事乃至政治思想就体现了出来。
说起来可能很“天真”,但这的确是事实,因为乐毅相关思想的精髓是“仁”,虽然齐国灭国在即,但乐毅认为,光靠武力注定不能服其心,即使全部拿下齐国也不会稳固。
因此他采用“攻心为上”之策,与齐人和谐相处,通过废除暴政、减免赋税、优待齐国名流、保护齐国文化等收服人心的政策来“征服”齐国。
在乐毅的如意算盘中,这是长治久安之道,受到他的感召,“围而不攻”的莒城和即墨最后会乖乖投诚,从而标志着他“灭齐”的全盘成功。
▲攻心为上
应该说乐毅的考虑是全面而长远的,当时的燕昭王对此也绝对支持和信任,正如当初魏文侯对乐毅祖先乐羊的“用人不疑”如出一辙。
只是可惜,燕昭王于前279年逝世,继位的燕惠王和乐毅有仇,又遭到了齐国的反间计,以致于弃用乐毅,使得乐毅功败垂成。
了解了这些,或许我们就能切实明白,诸葛亮南征蛮夷的“攻心”战略和处理方式是从哪而来了,虽然表面上是马谡提出“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然而这只是暗合了诸葛亮及其“偶像”乐毅的军事精髓而已。
同样是这一点,我们也能理解后来诸葛亮北伐为什么会采取“稳步推进”的核心战略,这同样是一种攻心计,也是诸葛亮对乐毅的继承和发扬,只是这一点,很难被后人看出罢了。
再来说一些小的地方,比如诸葛亮擅长发明,是个了不起的科技人才,那么这一点是否和管仲有关呢?我们能知道的是,“老马识途”的发明者是管仲,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木牛流马”和“老马识途”有啥必然关系,但作为粉丝,偶像的一切都是粉丝魂牵梦绕的,爱屋及乌嘛,诸葛亮就此受到感召和启发,醉心于马乃至机器马的研究也不是不可能啊:)
以上。
结合诸葛亮后来人生的全部表现,我们可以说,诸葛亮年轻时自比管仲乐毅,是确实知道自己的天赋和能力跟谁相似,也最终表现出了应有的能力。因此他既没有吹牛,也没有自卑,是名副其实的“自知之明”。
正是因此,也体现出他真正的“神机妙算”,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就不仅领悟出领先时代的《隆中对》,也已然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政治和军事成就。这一点,后世实在不服都不行。
鉴于《三国演义》的巨大影响力和对真实诸葛亮的“无脑粉或无脑黑”,很多人对于诸葛亮的认知都大概发生过几次转变。然而我们可以很确定地说,越了解历史上真实的诸葛亮,就会约越觉得他的厉害和伟大之处。
正如上文所说,诸葛亮是真正且优秀的政治家、经济家、外交家、战略家、谋略家、军事家(大概只有军事家这块有争议)、发明家,同时还是公认的道德完人。
如此全面而独特的人物,放眼整个中国历史,几乎难有比肩者,正所谓“万古凌霄一羽毛”,他在后世能够获得巨大的声望和推崇,不是没有深刻原因的。《三国演义》的演绎,只是诸葛亮在草根乃至文盲阶层的影响体现而已,虽然可能失真,但实质无差。
▲古今一人
最后说一句。论一时的现实政治和军事成就,诸葛亮大概比不上管仲,比乐毅稍强一些吧,但这都不耽误诸葛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竟论起对后世的综合影响力,管仲乐毅加起来,都未必能望诸葛项背。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粉丝”。中国正是在这样对先贤的一代代继承和超越上一路前进,而绝不是盲目崇古、因循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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