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一千零一夜》这首歌的时候,正在上高中。那个年代,听歌是要用磁带的。大家有什么流行歌磁带,会相互借着听。
当时面临着高考准备的压力。老师为了缓解大家的压力,每周五晚上会举办一个小型晚会,让大家自发进行才艺表演。
我后桌杨修远,那个个子不高,眼睛很大,睫毛很浓密的男生上台清唱了这首歌。当时听完,觉得内心深入一阵酥软,感到一种坚决的深情和绵长的忧伤,还有一种仿佛传说的绝美凄凉。
没过几天,我就借到了这首歌。晚自习后睡觉前,我会找到这首歌反复听。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我发现,原来男人的声音也可以这么清新干净温暖,爱情竟然可以这样凄美。
时间就这么依然平淡而又紧张地飞逝而过,马上到了期末,有传言说学校要根据平时成绩进行分班。那几天,大家下课了就聚在一起讨论分班的事。有的同学认为,这是学校把优等生和差等生分开,要保障优等生的大学录取率。我没在意,也不愿过多讨论,我知道:我只有考上大学,才有资格谈未来;考不上大学,只能去读中专师范,那不是我想要的。杨修远一般都是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支着脑袋,偶尔掺合几句进去。
这个周末学校放假一天,我打算跟堂妹一起去她家看看伯父伯母。我和堂妹只差一个月,都在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堂妹性格活波、嘴巴特别甜,加上个子高大,有点男孩子性格,很是受欢迎,周围有一堆朋友。放学后,我们几个家住得比较近的同学就结伴而行。
一路上大家叽叽喳喳,热闹得很。“茜茜,给你!”杨修远叫住我,塞给我一个小盒子。我问:盒子里是什么?他说:磁带,你肯定喜欢。我哦了一声。
杨修远摆弄着刚摘下来的一片核桃叶,问:你现在喜欢听什么歌?
我脱口而出:一千零一夜,你之前唱过的那个。
他立马笑了:那我现在单独唱给你听吧?
我开心得点点头,连说好呀好呀。
清唱完,杨修远说:你要是喜欢听邰正宵的歌,以后下了自习,我都唱给你听。他的歌我也很喜欢,都会唱。
我正在惊叹不已,他的声音竟然比原声多了一份深沉和磁性,这首歌被他演绎出另外一种忧伤。
我很好奇,问:你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学唱歌?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都是睡觉前听歌,听得多了就会唱了。
又看向我,问: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我如实回答:比原唱更吸引我。你的声音里有种…忧伤。
他把那片核桃叶递给我:闻闻,很香的。
“我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不知道以后能干什么…”他看着我,乌黑浓密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面是如云般的忧郁。“咱们马上分班了,你学习好,肯定能考上大学。”他降低了声音,我隐隐约约感到一丝失望和不舍。
“你别自己没了信心,还有半个学期呢,那么多大学,总会考上一个的。咱们学校好歹是重点高中…”我觉得我大概明白他眼神忧郁的原因了,赶紧安慰他。
…
周末回到学校,杨修远果然一下早自习课,就拍拍我,示意我转过身去。他,他同桌,还有我,就那么一趴,胳膊搭在桌子上,三个脑袋凑在一起,他唱歌,我们听。
就这么过了一星期,学校分班了,我去了其他班,杨修远留在了原来班级。我再没有机会听他唱歌了。
后来,高考结束,我去了外省的大学。听堂妹说,杨修远进了本省一个学校。
再后来,就没了后来,在那个依靠书信和BP机的年代,有些人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人过中年,即将老年。老人爱回忆,因为回忆里都是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成长。总有一些人给你美好,才让回忆更加值得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