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在位时,发生了一次较大的瘟疫。
光是在徐州一块,就死了几十万人,当然尚书台也没做太详尽的统计。
司徒们向皇帝呈了一张时疫表,简单叙述了下中原的瘟疫,附了几张光怪陆离的表格,又是条形图,又是折线图,大概是在布帛上画了半天。
皇帝看了看,目光放在最底下的疫区的流民图片,感觉很是不光彩,有辱天子威严,妄为匈奴单于耻笑。
于是他派了几位常侍去司隶地区看一看,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奔驰,颠得这几位常侍头晕,略略地看了路两边的情形,晚上在驿站吃了顿好的,饭后甜点是张骞出使西域带来的石榴,他们吃得满嘴通红。
第二天,常侍们班师回朝,找孔融做了篇文章,他是孔子的第二十世孙,写时事文字是极好的,发了好几篇文章在大汉周刊上。
文章里无非就是说,瘟疫是有的,但并不严重,流民也是有的,但并不多,都是些亡命之徒。皇帝的统治是很好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孔融看了看,觉得还不够好,便将形式改成了大赋,借鉴了一下上林赋,并命名为绝疫赋。
在朝堂上,常侍将大赋呈给汉灵帝看,汉灵帝看了却眉头紧缩,脸色很不好看。
“汝等岂敢如此欺联!”灵帝勃然大怒。
常侍们都被吓到了,有的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有的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联已经看过了司徒弄的参考消息,匈奴的草原日报已经刊载了大汉的疫情,那叫一个严重,十室九空。”
“他们居然还采访了漠南的边民,那些流民,极尽抹黑我们大汉。连大秦也发表了外交声明,敦促我们控制疫情。”
“你们竟敢用这些轻浮的文字欺瞒朕,该当何罪?”
汉灵帝气呼呼地说完,命令将这些常侍都发配边疆,编入军籍。
灵帝随即又责令尚书台全权负责此事,由丞相来艳牵头,成立工作组。
来艳感到很为难,恒帝时发生了好几次瘟疫,不都没出啥大问题,大汉的子民还是照常生活。
来艳想着,都怪那匈奴单于,非得整出个报道,现在大汉已经变成疫区国家了,大秦据此拒绝接受大汉的货物,外贸额又得下降。不知道今年的经济增长计划能否完成。
来艳去到了尚药监,看看那些太学出来的医学博士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去的时候,张仲景博士正带着实习生做实验,检验黄芩的药用价值。
来艳看了一会儿,才问起张仲景有关防治瘟疫的事情。
“您来对了,我们已经关注到了这次瘟疫。”张仲景自豪地说,“这次瘟疫是由伤寒病菌造成的,经过研究《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我们发现黄芩和麻黄可以有效地防治瘟疫,我带的太学生正在研发由这两种药草组合而成的药物,叫做双黄。”
来艳称赞了一番张仲景的研究,并问到下一步的办法。
张仲景说光靠特效药是不够的,还得施加一些行政措施。染疫的人还在外面到处乱跑,草市上全是病菌携带者。
“那好办,大汉的子民是识大体的,只需加以小小的教育。”来艳也自信地说到。
来艳回到了尚书台,召集了九卿,连夜起草了一份诏书。
第二天诏书经皇帝的盖章,发放给了各个郡国,郡守、国相、都尉们召开了常务会议,研讨了诏书精神,向各市镇下发了具体通知。
首先,民众们不可任其胡乱走动,最好都在家带着。草市和庠序都得关闭,生活物资由驿员发放给各家各户,不许争抢。其次,染疫的人由兵曹架马车转运至疠迁所,庠序的草房全部用作隔离病房。染疫的人退烧后,由医工大夫检验健康后,方可回家。
张角当时住在冀州,逛草市时,兵曹将布告贴在城墙上,他和人群凑上去看,兵曹大声呵斥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张角看了布告后,找了块黄布巾将口鼻捂上跑回了家。
他想起弟弟张梁去了隔壁镇参加宗教讲座之后,回家发烧了好几天。他心想不妙。
果然,他回到了家,张梁已经不在了,三弟张宝说是被兵曹押着坐马车走了,不知道去往何处。
张角一宿未睡,夜里许多兵曹举着火把,来了一次,给他家的门上贴了封条。
一开始,粮食还管够,官家也会送吃的过来,一天能收到几斗黍米,还有一块肉干,黍米熬成粥,够一家人吃的了。
可是后来渐渐地,肉干没有了,黍米也少了起来,有时候几天才能收到一次粮食,一家人勉强支撑着生活。
张角问过那些运粮食的兵曹,能不能多运一点,家里快断粮了。
兵曹只是手握着长戈,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能,官家自有安排。
另一边,张梁被转运疠迁所后,和许多人一起挤在当地庠序的教室里,夜里就睡在草席上。
他每天醒来都能看到,那些在夜晚没有了气息的人被兵曹拉出去,埋在操场下,他的随身物品被投到火坑烧掉。道士在一旁念着符咒,户曹则做着记录。
一开始,张梁他们整天只需躺着,并没有什么事情坐,日中吃一点黍熬的粥。
第十四天,他们被要求服药,那要唤作双黄,土黄色的药丸,吃起来很苦,有股草根的味道。
第十五天,他们被要求去公田种地,许多人不解,隔着纱窗问户曹。
“这是官府的命令。”户曹往后退了退,“你们吃了药,病该好了,张博士的《伤寒杂病论》里说得明明白白。你们没事做,刚好种种地,健康的人又封闭在家,不种地哪来粮食吃。”
他们在公田里领到了铁犁,由牛牵引着犁地,两牛三人一组,他们打趣叫做“二牛抬杠”。
张梁吃了药,流了很多虚汗,但精气神却恢复了不少。但是晚上,仍有很多人咽了气。
这边,张宝看家里渐渐断了炊,向张角提议自己去做志愿兵曹。
“哥,你看咱家再也没有米了,饿了好几天了。”张宝流着泪说,“就让我去当志愿兵曹吧,上次来的兵曹说了,做志愿兵曹就能得到额外的粮食,自己还有官府给的口粮。”
张角不忍弟弟受苦,但看着弟弟一再坚持,只好同意了。
张宝离了家,到营寨报了到,领到了新摊的大饼,他以前从未吃过,吃起来香喷喷的,他吃了一小块,就包好收起来了。
早晨,他跟着兵曹一起焚香换衣,防止病菌附着,腰上系着香囊,背上插着艾草。
他们要去到一户人家。经邻里举报,那户人家还偷偷去田地里耕作,不顾瘟疫传播的风险。
他们在田间找到了正在干活的男人,男人挣扎着,想要摆脱控制,兵曹却将他按到在泥地里,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们将男人押回了家,敲了门,但半天没人应答,只听到妇女哭泣的声音。
男人喊了几声,仍没有动静。兵曹们强行踹开了门。引入眼帘的是,草房中的大梁上吊着一个女人,旁边的婴儿也已捂死。
男人看到了,发了疯,拿起兵曹的戈向张宝冲来。男人瞬间被其他人按住了,但戈还是划伤了张宝。
被勒住的男人也渐渐没有了气息,躺倒在地上,张宝捂着脸,将艾草放在了男人的头上。
朝堂上,司徒向汉灵帝呈上了最新的经济报告,很不好看。
国库里的汉铢不多了,仓廪里的粮食也见底了,这些可都是光武帝时积攒下来的。瘟疫却仍未止住,各地的疠迁所都挤满了人,每天的死者达到几千人。
“这怎么办?汉铢和粮食没有了,粮饷就发不下去,瘟疫就控制不住。”
灵帝问丞相来艳,“双黄怎么不见效用?”
“陛下,双黄见效慢,还是要靠个人的免疫力,这是大秦的医士克劳迪亚斯·盖伦说的,发表在大秦医刊上。”来艳心里骂了张仲景一百遍。
“既然这样,瘟疫是好不了吗?大汉的经济如何保证?”灵帝继续问到。
“陛下,我从最近从西域传来的羊皮纸上,看到大秦也在闹瘟疫,病名似乎叫做天花,这下他们自顾不暇了。”来艳不紧不慢地说到。
“爱卿的意思是?”灵帝不解地问到。
“大汉可取消那些限制措施,据尚书房粗略估计,大概八成的大汉子民都已染过瘟疫,具有了免疫力。大汉完全可以就此放开的,张仲景也是同意的。”来艳继续说到。
“那就这样办吧,强如大汉,才不怕这小小的瘟疫。”灵帝露出满意的笑容。
来艳赶紧吩咐尚书台起草解封诏书,告慰万民。
张仲景又开始带着实习生做实验,研究大秦医刊里提到的特效药芦根。
解封那天,张梁的病全好了,张宝也卸下来甲胄。在家里,三兄弟相视而泣。
他们将家里的衣物和织物都染成了黄色,和双黄药丸一样。
百姓们又回归了日常的生活,男耕女织,安居乐业,夜晚降临,大地无声,仿佛回到了尧舜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