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旺福实在不是一只聪明的狗,从他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那是他出生后的第一个月,旺福在狗妈妈的带领下,和与他同天出生的兄弟一道出门散步。外面的世界对旺福来说实在是太美妙了,他几次被带着露珠摇头晃脑的花朵还有池塘里“呱呱”叫唤的青蛙吸引得停下了脚步。
“真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要我说还是在家里躺在妈妈身边喝奶舒服。”说话的是旺福的兄弟百财,他的表情看起来既轻蔑又高傲。
旺福没有在意这些嘲弄的声音,仍旧用自己纯净的心感受着这个世界。
“嘿,小狗!来!快来!啧啧啧啧啧(喂狗时常用的拟声词)……”
在旺福经过一家饭店的时候,店里的女主人朝旺福他们喊着。
狗妈妈早就习惯了这种逗弄的声音,再加上自从自己产仔以来,主人家给的伙食也挺好的,没有饥饿的感觉自然也不会在乎吃食。
两个孩子却不一样,他们即使吃得肚子饱撑撑的,也还是想要多看看还有没有值得一吃的零嘴。
于是旺福在兄弟百财的带领下欢快地向那个饭店跑去,跑着跑着,百财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饭店的女主人虽然一直呼唤他们,但是手里却空空的没有任何食物。
“这可能是个骗局,别去了,我们还是去找妈妈吧。”百财停下来阻止道。
“怎么会呢?那个女主人看起来和我们的主人一样和善,或许好吃的就在屋子里呢!”旺福像刚刚忽略嘲笑声一样忽略了这友善的提醒,执着地向饭店主人走去,“等着吧!我一定会给你们带回好吃的来!”
百财很无奈,因为即使他有心阻止也没法像妈妈一样把他的兄弟叼起来带走,可能还会像旺福一样落入骗局之中。当然此刻的他也很想要寻求妈妈的帮助,可是狗妈妈实在是太过粗心了,独自向前走了这么许久竟然没发现两个孩子早就不在自己身边。
“好吧,你自求多福吧。”百财留下这句话便奔跑着去追自己的母亲。
旺福傻呆呆的心早就被获取食物这件事塞得满满的,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他一步一步走进了饭店的后院,“原来好吃的就在院子里吗?这个院子可真大!我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好像是排骨!”旺福欢快地叫着,还讨好地向那位女主人摇着尾巴。
“吃吧!多吃些留在这里吧!”女主人也很开心,毕竟刚过完年没多久自家看门的老黄狗因为年纪太大过世了,正愁没处买狗,旺福就自己送上门来,她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
旺福正准备走向那盆诱人的食物,突然他听到了“砰”的一声。女主人重重地关上了通往外边世界的门!要说这种事如果放在人类社会来说,这就是诱拐儿童,但是旺福是狗……恐怕也没有相应的罪行。
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绝望,他疯狂的叫喊,想要用自己微弱而稚嫩的声音引起女主人的同情,让她放自己走。当然,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叫喊让妈妈或者百财听见,这样他也能得救。
可是,他只是一只小狗,只能发出自以为很大声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来往嘈杂的车流声中实在是微不足道,甚至……连那扇关得死死的木门也没法穿透。
不过也因为他是小狗,所以他有许多用不完的力气,即使用完了,吃点东西也能快速恢复。于是他没有多加思考,坚持不懈地用力大喊。
后院的母鸡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被这种悲伤的叫喊惹得心烦,她一摇一摆的走到旺福身边,用尖尖的嘴巴一边梳理羽毛一边说:“别白费力气了,只要你进了这后院,就出不去了。除非是你的主人来找你。你有主人吗?”
“我……我有!发现我不见了妈妈肯定会告诉主人,这样他们就会来救我了!”旺福的眼里突然亮了起来,像是升起了星星一样。
“你太天真了,先不说你妈妈能不能把在哪弄丢了你的事跟你的主人说清楚。这里是个小乡村,看你也不是麻雀他们口中有名的狗,主人为什么要来找你?我劝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吧,吃的喝的也不少你的。”这只母鸡不仅擅长泼冷水,还擅长看清一些残忍的事实。
单纯的旺福被这种黑暗的现实所震惊,他不理解在这样美妙的世界里怎么会有这样黑暗的事,所以没有选择妥协,而是继续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叫喊。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旺福虽然每天还是坚持叫喊,但是他也开始发现在这后院生活的好来,每天的吃食一点不少,早晨能吃上新鲜的肥肉和鸭肝,中午和晚上又会有喜欢的排骨、豆腐、蔬菜大杂烩。
除了吃的,女主人对他也一直很和蔼,即使男主人因为嫌弃他爱叫唤而打他,女主人也会出面阻拦。偶尔家里还会回来一个小主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每天要背很多很多书,但是只要小主人有空了就会来找他玩。
想到这些,旺福开始越来越满足这里的生活,有吃有喝有人关心,还有后院一群爱扑腾的鸡鸭朋友。
渐渐的他也不再那么爱叫唤了,他学会了乖乖趴在地上看家,虽然有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春色或者浓浓的秋意,他还是想出去走走,但是只要一有食物出现或者母鸡他们弄出了别的动静,他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不再记得刚刚的憧憬。
可惜好景不长,女主人的邻居带来了一个消息:一只一岁左右的黑狗最少可以卖一千块钱!
这可是大好的商机,旺福正好是一只纯正的黑狗,要说这年龄现在正巧一岁多点,如果按重量称,说不定还能卖到两千块钱!
女主人心动了,虽然她经营着饭馆,但是一个月下来却只能挣三千块钱,为了她那个正在读书的孩子,又贷款买了个房子方便落户,所以这看起来并不多的两千块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在家里孩子的反对声中犹豫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卖掉旺福的决定。
那天,天气原本很好,但是到了午后,阴云遮住了明媚的太阳,旺福像往常一样站在院子里看着鸡鸭朋友们发呆。
女主人带着一个黑壮的男人推门走进了后院,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善,旺福不喜欢他,就用眼睛凶巴巴的盯着他看,还大声的吼叫起来。
可是这一切在那个男人眼中看起来却是非常可喜——能凶狠地狂吠说明狗很健康、很精神。男人没有犹豫,让女主人牵着旺福称了称重量,确定价格之后,不顾旺福的挣扎将旺福拖上了一辆带着铁锈的蓝色卡车。
旺福走的时候,空气中飘起了细细凉凉的雨丝,他打了个寒颤蜷缩在卡车上的铁笼里,身上的冷一点点蔓延到了他的心里,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充满寒气的绝望,这次他没有再狂吠,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