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笼罩在四强家这些年的阴霾,被这个大孙子的到来,吹得烟消云散的!

这几年四强家就没得什么好日子过,起先是他老娘无缘无故摔个跟头就去世了,全家人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他大儿子家的孩子因顽皮把手指插进门缝中挤断了,送医院太晚,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四处寻医问药,最后还是落了个残疾!四强开着机子犁地,平时车技那么好的他也能把车开翻到沟里,机子摔坏是小事,四强还断了几肋骨,在镇上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小儿子前几年说了门亲事,刚准备迎娶,哪知人家姑娘跟人私奔了,四强家在村里被人笑话了好一阵子!去年小儿子娶了个憨厚老实的媳妇,今年又给他添了个健健康康的大孙子,四强家这回可算是久阴见光明了,孙子这喜宴必是要大操大办的!

给孙子办酒席,四强提前十多天就喊四邻来家里喝过拼商酒的(农村办红白喜事都要先喊四邻、亲近之人来家里喝一场,商讨一下事情如何去办,具体怎么个流程,怎么布置,大伙都要交流一️下自已的想法),明理那天也在场,人家在酒桌上说的话,他也听了,虽然没发表啥意见,但也没有反对,四强家门口地方小,想在明理门口给唢呐班子搭个台,打算在吃喜面头天就让喇叭吹起来,热热闹闹的烘个场子,明理点头答应了,这头天晚上一切都还好好的,全村人都过来听喇叭看表演,处处洋溢着欢乐,哪成想第二天中午,四强儿媳妇娘家人刚到、正准备放鞭炮,唢呐班也扬起手中的家伙式来迎接贵客,明理这时却一腚坐在唢呐班前头,两手拍地又击掌,痛哭流涕,像个撒泼的妇人,一圈人都看傻了,"这明理招了什么邪魔了,好好的来这出",明理边哭边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三娃呀,你死了,撇下你爹不管了,你爹心里苦呀,想你走的可怜、连喇叭都没请,不是爹心狠,谁让你是少(第四声)亡鬼(壮年死去,有父母在,不请唢呐班子)呢,啊…!"明理越哭越上劲,谁来劝都不管用,晓雷爹气得直想给他个大嘴巴子,可这么多人看着,又不好真上手!

四强一家人气得不行,"俺们这是哪根香没烧到,三娃虽然不在了,有什么事俺们也没妈门过(认为明理没儿子而轻瞧他,有事不睬他),在他门前搭台子,也是提前给他说过的,他这唱得哪出,触人霉头,缺不缺德!"周围的人都劝四强别给明理较真"就他那身体,一旦打起来,他非赖上你们不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家那俩孙子,可找到下家养了!"四强也没办法,喇叭不吹了,鞭炮没放成,前来道喜的人也被这气氛搞得没了兴致,摆上桌的酒席吃得索然无味,晓雷爹气得回了家,文秀去上了礼钱,人前晃了一圈(证明她回来过)大席也没吃,拿着一篮子回礼鸡蛋,返回了城里!

后来,文秀听晓雷爹说,事后,二叔曾去四强家赔礼道歉,说是那天被什么附了身,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然不知,让他们不要怪自己!四强一家也没与他深计较,毕竟三娃不在了,说多了,别个以为他们在欺负弱小,这事就算过去了,但从那以后,明理的名声在村里算是臭了,但平时大家都看在他那两个没了爹的孙子份上,也不怎么针对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庄上住着,怎么着也得留点情面!

文秀对二叔的这波操作,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如果他能让那场喜宴顺利、热闹办完,那就不是二叔的做派了!

用脑过度的明理病了(也不是什么新发的病,他的肺一直不好,只是越来越严重了),辗转几次去住院治疗,都是晓雷爹陪在身边,晓雷去医院探望,回来还和文秀说,"看这老哥俩感情多好,以前俺爹腿伤了,二叔去照顾,现在轮到俺爹去照顾他了。"文秀干笑了一下,没有作声,"照顾,没把你爹照顾到阎王殿那去算是他手下留情了!"

被病痛折磨的明理瘦的皮包骨头,仿佛也没了以前的那份心气,情绪不好时,也闹过绝食,晓雷爹骂过他,想让他振作,晓雷娘却很害怕,她怕晓雷爹话重伤了明理,他若真的撒手西去,这俩孙子怎么办,到时三娃媳妇再改嫁,她和晓雷爹得接这个盘,三娃娘身体也不好,侍候两孩子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的,他们若不管,外面的人肯定要讲闲话的,明华(晓雷三叔)又摊上个那样不讲人情世故的媳妇,她才不会管别个死活,明华一直听他媳妇的,在他媳妇面前从来不敢迈大步(妻管严,大话不敢说)!晓雷娘每天都盼着明理能尽快好起来,可这生死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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