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好吃的一个碗 参赛编号：1172
她被打了一个巴掌。
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只手大，肥腻但却意外的有力，扇过来的速度很快，甚至带倒了她托盘上的果汁，而这些果汁没有意外的都倾数洒到了她的衣服上。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机会给她说话。对面男人的声音应该很大，因为他的肢体幅度夸张得有些可怕。但她却什么都听不到，她不懂得为什么仅仅只是上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男人一下，她就收获了一个巴掌。对的，她还在回味刚刚的那个巴掌。
那是一只她所陌生的手，不同于奶奶如枯柴般的手，也不同于父亲长时间劳作而粗糙异常的手。它肥而腻，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它不属于劳动，亦不属于她一直所在的那个阶级。从出生到现在，她的肌肤第一次与这类手相触。它和她的相遇只是偶然，在这个奇妙的时间点上以奇特的姿态相遇。它应该出现于觥筹交错的酒会上，亦或是出现在高档的私人会所里，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个略显破旧的小餐馆里，与有些灰扑扑的她相遇。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了，果汁有些甜腻的味道入了她的鼻，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味道，虽然这是她小时候所梦寐以求的。小的时候家里穷，果汁于家中而言是奢侈品，只有临近过年的时候才能够有机会见它摆上饭桌。家中的孩子多，果汁只能够每人分得小小的一杯。她珍藏着那一小杯，舍不得一下子喝完，虽然怎么喝也喝不到几口。她每次只舔小小的一口，在嘴巴里面长时间含着，让它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她对果汁的期待从她喝完果汁的那刻开始，一直持续到新年的再次到来。
此时此刻，果汁的味道又再次充盈，只不过不是在口腔，而是在范围更大的身体上。她已经不喜欢果汁了。从她在这里工作开始，她的认知便被打破，她所期待的在别人看来什么也不是。果汁不是过年才能够喝到的，它们是被随意的堆积在冰柜里面的，任人拿取的普普通通的存在。
她的皱眉让手的主人更加气愤，他又抬起了手。而这次她躲开了，她想起了在家劳动的父亲。父亲的手是属于庄稼人的手，思想也是顽固的老旧思想。他只想要一个男孩，只不过一直都未能得愿，这愿望在她的出生后终结。她的出生使得母亲失去了再次孕育新生命的机会，而父亲把愿望实现不得的痛苦都转嫁到了她的身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充当出气筒作用的人，只有她，她已经对那粗糙的手拥有深刻的记忆，对那划过脸颊的动作已经有了反应。
她要反抗。她内心在叫嚣着。这股反抗的斗志来的突然，她想，也许今天这一巴掌就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懦弱的她重新洗牌的机会。她要站起来，将这社会强加在她身上的不公都悉数宣泄。
她的手也举起来了，但动作还未落，想说的话也尚未说出口。老板过来了，他让她先退下，而后便开始跟那只手的主人道歉。老板的腰低了下来，不像平常呵斥她那样像大公鸡般的挺立。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老板严厉的目光下闭了嘴。这个时候她发现，她刚刚的壮志凌云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她又成了那个破旧餐馆里面的小小服务员，那个在父亲巴掌下躲闪的可怜女孩。
刚刚闪过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想。那不过是一个农村女孩的痴想罢了，而她曾以为她有机会向这个世界述说她的苦难。
那天夜里，她梦见了无数双手，而它们都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袭来。她流下的泪水浸湿了整个枕头套。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1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