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溜溜,刚刚5个月。我承认我很小,可我知道很多,比如痛苦。
1
当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熟悉她了——她的心跳,她的声音,还有她给我建的温暖小房子,都让我觉得安全,舒服。妈妈带我散步,陪我聊天,告诉我她爱我,我觉得什么都挺美好。
有一天,我听到小房子外面一层层破土动工。突然,我的屋顶开了一条缝,一束光照进来,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把我生生从房子里拽了出来。
我紧张,害怕,所以哇哇大哭。我记得妈妈跟我说过,要让我从一条神秘通道出来啊,怎么就破土而出了呢?一定让妈妈好好给我个解释,说好的神秘通道呢?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被一个小车推着到处去,有个女人一直跟着我,满眼关切,我就对她笑了一下,后来知道那是奶奶。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给我的见面礼是疼痛,我觉得有一个硬硬细细凉凉的东西穿进我的肉里,好疼!我又哭了…妈妈,你在哪里啊?
之后终于安稳一些,我在小车里躺着。可是我饿了,怎么没人管我啊?我屁股下面粘粘的,不舒服,怎么也没人理我啊?妈妈,你在哪里?我又哭……几个人围过来,我知道里面没有妈妈。
一个穿白衣服戴小帽的人给我弄干了屁股,可我还是饿,又很累,于是睡着了。等我再醒来,已经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感觉不错。我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医生,孩子就交给你们了,好好照顾他呀!”是妈妈的声音!妈妈,她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离开你!
可是没人理会我的心声,我还是被抱走了。
在那个人怀里,我迷迷糊糊睡着,来到一个更大的地方,路上一直感觉有一股温暖,焦急的目光追着我,原来是爸爸。可是爸爸,你为什么不救我啊!为什么让我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2
我的狼窝是个玻璃箱子,那个地方有很多这样的窝,每个窝里都有一个我的同类。他们都小小的躺在里面,我进去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哭。我已经没有力气哭了,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白帽子的人来给我送吃的,我嘬住那软软滑滑的东西猛劲吸,很快吃饱了,我又睡去。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一次,给我饭吃,弄干屁股,我也不外乎吃饭睡觉无聊。无聊了我就哭两声,或者听隔壁哭两声,这样看来这个世界还不错。
有一次我梦到妈妈,她冲我笑,跟我说话。这时,只觉得有双手在摆弄我,我醒来感觉自己没在狼窝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靠近我,我觉得头皮疼,又是那个硬硬细细凉凉的东西进去了,我哇哇哭,可没人理会……
慢慢的我知道只要离开狼窝就很危险,手,脚,腋窝一次次被那个硬硬细细凉凉的东西钻进去,我躲我缩我挥手蹬脚,他们还是钻进去了,我疼我喊我哭,没人理会……
这还不是最惨的经历……我记得有一次,我饿了,总是到点就有的吃食怎么没了?我哭,先是小声,没人来。我继续加大声哭,终于来人了,可是没有饭…我又累又饿要睡着了,这个不给我饭吃的可恶家伙不让我睡,非把我弄醒。
不让我吃不让我睡,我就哭着闹着被带出了狼窝,然后我实在撑不住了,开始迷迷糊糊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我被带到一个大家伙旁边,放进这个大家伙的嘴巴里,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来了,我睡着了。
之后我还是很多次跟那个硬硬细细凉凉的家伙打交道,都是老朋友了,我跟他说话也不用那么大声,哭声也就小了,但疼还在。
这种疼让我学会了一项新本领——当碰到像我的手一样光滑的东西时,身体立马缩回,还打个激灵保护自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手上头上腋窝的小眼不断增多,可我一直没见到妈妈。我睡觉,醒来,吃饭,撒尿,拉屎,出狼窝历险……一直没见到妈妈。
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关于妈妈的记忆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难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压根儿就没有妈妈?
我慢慢适应了狼窝的吃喝拉撒,准备就这样度过余生。有吃有喝就知足吧!小房子里的温暖,熟悉的声音里溢出的香甜,妈妈的味道……我都快忘记了。
就在这时,我见到了来这个世界第一天时冲我笑的那个人。我预感到我是有妈妈的,而且很快就能见到她了!那些美好确实存在过!我被那个人包了好几层放进了一个跑起来很快的家伙肚子里,再打开层层包裹的时候,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溜溜,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呀!我冲她笑了——妈妈,我回来了……
后记:后来妈妈跟我说,那次惨痛的经历是做核磁共振。当我三个月时,他们让我再做一次,妈妈果断拒绝了。有妈妈在,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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