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办公室养了几条鱼,昨天,有一条死了。
水族箱里养了几条地图、银龙和招财,死的这条,就是其中一条招财,我想给它取个名字,毕竟它生前没有名字,死了,总该取一个以用纪念。
就叫它小白菜吧。
小白菜生前是一条活泼的鱼,每次喂食,它都奋力争抢,虽然每次都被地图打败,可还是乐此不疲。
它还是一条好客的鱼,无论水族箱里又增加了哪个成员,它从来都热情接待,哪怕前几日又来了三条比它威猛的虎头鲨,它一样没表现出任何不满。
发现小白菜有异样的,是二姐,二姐之所以叫二姐,不是因为她很二,也不是因为还有一个大姐,具体原因,我也想不起
来了,总之,她是我们的二姐。
我本是在观察这段时间银龙长大了多少的,二姐突然指着水族箱里的小白菜跟我说,快看,这条鱼怎么回事。
我顺着二姐的手指看去,彼时的小白菜身上溃烂了好几处,身子歪歪斜斜,游得极不稳当。
二姐说,这是要死的征兆。
我匆忙找了一个塑料盆,接了多半盆水,又拜托小涛同学拿渔网把它捞了出来,放在盆里。我翻遍了整个办公室,找到了几粒左氧氟沙星胶囊,看了下说明书,是种抗菌药,给人吃的。
不过没关系,有药就已经很好了。
我拿出一粒胶囊,打开胶壳,把药粉倒进水里,又怕水里没有氧气,便找了一根没有笔芯的笔,在水里搅出气泡来给小白菜供氧。
药粉完全融化在水里,小白菜勉强可以游起来了,只不过刚游几下就又沉到盆低不动了,如此反复多次,我用力搅出水泡,小白菜就随着转动的水流旋转,偶尔攒足了力气游两下,便又颓萎了。
它的伤口一定很疼,就像口腔溃疡撒上西瓜霜那一刻的酸爽。
二姐说,你放弃吧,它活不了了。
我说,不行,我觉得它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我觉得一粒药的药效似乎不够帮到小白菜,于是又打开了一粒胶囊,将药粉倒入水里。
小白菜有几次甚至想要跳出盆外,为了防止它跳出去把自己摔死,二姐把渔网盖在了盆上。
它就是这样一直在挣扎,我问二姐,它都游不稳了怎么还能时不时蹦一下呢?二姐说,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我觉得两粒药应该是可以拯救小白菜的,它只是一条小鱼,身上长了疮,在含有抗菌药的水里游一个下午,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尽量多的在水里搅出气泡,让小白菜觉得它和在水族箱里没差别。
搅气泡是件很累的事,有好几次手酸得不得不停下来。
二姐说,你放弃吧,它活不了了。
我说,我真的觉得,可以再抢救一下。
我继续搅气泡。
二姐说,我给她输点脑电波吧,它感受到我的脑电波说不定就能好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脑电波,她想输就输吧,应该没有坏处。
好啊,我说。
我继续搅气泡,二姐伸着两根手指对着小白菜输脑电波。
努力了半天,小白菜仍然不见好转,依然不时的游几下,然后又翻个个沉下去。
小涛同学说,一条热带鱼,为什么要放在冷水里。
醍醐灌顶。
我急忙用纸杯接满滚烫的开水,一点点倒进水盆里。又试了试水族箱的水温,嗯,差不多了。
升高了水温后小白菜好像也精神了起来,一口气绕着水盆游了一整圈,我欣喜的情绪刚上到半空,就随着小白菜一点点沉到水底了。
调了水温后的小白菜只有一瞬间好转,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病怏怏的样子。
二姐说,我再给它输点脑电波吧。
好,我说。
我继续搅动气泡,二姐继续伸着两根手指对着小白菜输脑电波,我觉得,二姐这次比刚才输得更用力。
可小白菜仍不见好转。
总是这样在水盆里也不是办法,我实在没力气搅气泡了,二姐的脑电波也输完了。
二姐建议把小白菜放回水族箱,好像医生建议病人出院一样。
我也同意。
于是我们又拜托小涛同学用渔网捞起小白菜,将它放回了水族箱。
回归水族箱的小白菜一下活跃了起来,稳稳当当的游了一圈,然后,又像秋天枯黄的叶子一样轻飘飘的落到水底了。
水族箱里的其他鱼类以为小白菜死了,甚至有个胆大的还过去用嘴巴扯了它的鱼鳍,小白菜挣扎着往前游了几下,就又倒下了。
银龙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地图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虎头鲨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它这回可能真死了,二姐说。
我说,我觉得,应该可以再抢救一下。
小白菜横躺在水里抽搐,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动。
萌萌,站起来。二姐突然动情地说。
萌萌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不,是小白菜。
小白菜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小涛同学急忙又找来渔网将它捞出来,它身上有疮,不能让它传染别的鱼。
我想,别的鱼肯定抵抗力要好些,不然,早就和小白菜一样了。
这回小白菜彻底不动了,小涛同学把它放在塑料盆里,没放水。
我觉得它好像在动,我对二姐说。
它死了,二姐说。
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放点水,万一还能活呢?我对二姐说。
它真死了,二姐又说。
那我们把它埋在花盆里吧,我又对二姐说。
二姐没理我,小涛同学端着盆说,我去把它扔了。
我蹲在地上,收拾胶囊壳和笔杆,还有不小心洒在地上的水。
二姐后来说,她怀疑小白菜身上的疮是被别的鱼咬伤所致。
我也怀疑。
但是都不重要了,小白菜已经死了。就算果真如二姐所说,谁也不能,因此杀死所有的鱼。
如果我一开始没有把小白菜捞出来,它会不会活得久一点。
可能是我害了它,我想。
我亲眼看着一条鱼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