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我边挥手边喊。她没有回头,背着大包继续闷头向你走,旁边是个帅气的黄发碧眼的老外。
“你好!”我换成中文加大音量,希望她可以听见,没有回音。我赶忙从青旅前台的高脚凳上跳了下来,追上去,一拍她的肩,“Hay,我们又见面了。”
“好巧啊,你住这里?”
“嗯。”得知他们要继续找房,我说,“加个微信吧,回头联系。”
一般萍水相逢的人我都懒得问名字和联系方式,遇见、相伴、分开是旅行的常态,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开心就好,就没必要再联系了吧,而且茫茫人海世界之大基本上也不会再见。现在竟然在芽庄再次遇见,两个中国人在越南两个不同的城市竟然偶遇两次,绝对是缘分。
我才知道她叫一梅。第一次相遇也是类似的场景。
我出去吃饭,看见她和几个老外手持圣经(Lonely Planet)在问路,显然对方不懂英语。我主动上前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并给她们指路,天下驴友是一家嘛。他们去的旅社恰巧是我住的地方。
只记得她英文流利,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如缎子发亮,两根粗黑的辫子挂在胸前,长长的大耳环夸张的垂在两侧闪啊闪的,衣服明显的民族风——暗红的棉布T恤有暗纹一看就是手工刺绣的,肥大的吊腿裤,黑色绣花,小小的身子背了一个高她一头的大包,还斜挎着一小包,脚上一双越南夹脚拖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旅行了很久,后来的聊天也证实了我的猜测,她在东南亚已经晃荡了四个多月。
直到吃完晚饭回到旅社,才知道她是中国人,而且也是一个人旅行。一个中国背包客通常不是太多见(即便是一个人旅行,大部分国人通常也是拖着行李箱);一个中国女孩儿背包客,就更少见了,虽然中国旅行者在东南亚随处可见。
在西贡的时候,一个乳臭未干说一口流利美语的日本小伙儿就这么跟我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独行的中国背包客”,说着他指向旁边刚好经过的一个乱哄哄的旅行团,“看,中国人一般都是成群结伙。”本还想分辩几句,为我泱泱华夏的背包客争口气,但这一路上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很少见一个人的,大多是结伴同行。我默然。
一梅这身古铜色的皮肤,第一眼看怎么都不会认为是“国产”,她们都怕晒黑啊。打着小阳伞,穿着颜色扎眼的防晒服,扎着头巾才是中国女孩旅行的标配。后来得知,她来自云南大理。这就对上号儿了,难怪她抽烟,喝酒,戴硕大的耳环。不是我对云南姑娘有什么偏见,而是我这一路上遇见的几个都是喜烟好酒戴亮闪闪的大耳环,有一个姑娘的泼辣让我至今想起来耳根都发麻。
跟她一起的帅小伙儿叫Eric,挪威人,厌倦了欧洲程式化的生活,辞职准备展开环东南亚半年甚至更久的旅行。
我们三个人凑到了一起,先到满座的路边摊吃了晚餐RicePancake。这儿没有菜单,只有这一种食物,还有啤酒。每人一份,炸的黄脆的薄饼上有鸡蛋有虾有鱿鱼,配上一大盘越南标准的蔬菜(生菜、罗勒、香茅等在国内很少见的菜)。咬一口,满口的香。他们两个叫了西贡啤酒,我也不好扫兴也要了一瓶。
“不是说要吃海鲜吗,这不都有了?”我指着盘中饼里的虾打趣道。
“哈哈,是啊是啊。不过我还是想吃烤龙虾,大虾也行。”Eric笨拙的举着筷子笑笑。
“我也想,不过好贵啊,昨天问300K一公斤还说是fair price。”一梅苦着脸,嚼着那种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绿叶菜。
“一会儿我们去碰碰运气,据说海滩上有个神秘挑担老妇人卖的海鲜价格合理。”虽然在安哥拉吃龙虾吃到吐,但貌似BBQ的龙虾还没尝试过。
“对了,你们在大叻喝了红酒吗?值得尝尝。”我怂恿并诱之以利,“关键是便宜啊,才55K一大瓶”。
“我们一会儿就去买吧。”我就知道这两个酒鬼要上套儿。
结账,脆饼20西贡10一共才30K,好吃不贵。杀到超市,直奔红酒档,挑了瓶便宜的62K,虽比大叻贵些但还是便宜。提着红酒,来到海边,找了个离海很近的位置坐下,打算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啤酒和红酒下肚,三个人对着茫茫无际的大海和几点星光开始闲聊。
我和一梅都好奇Eric这次旅行结束后接下来干什么。
“我想在澳大利亚申请工作签证,然后在那里生活。”
“为什么选择澳洲?”
“那里人少,海漂亮啊!我的梦想就是买个房车停在海边,每天就冲浪工作、工作冲浪,周而复始”。
不烦吗?我心想但没好意思问,这些西方人生活都是这么单调无聊的吗?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没错,有时候肯定会感到无聊,但终究是我想要的生活,找个当地的姑娘结婚生子定居,继续工作冲浪。我已经烦透了大城市的人多和压抑,就是想找个喜欢的地方平静的过这辈子”。
想起了那个听了N遍的寓言故事: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一个富翁到海边散心,看到一个渔夫悠闲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好奇地走过去,于是便有了下面的一段对话。
富翁:“你没有出海打鱼吗?”
渔夫:“已经打回来了。”
富翁:“为什么不乘天气好多打一些呢?”
渔夫:“多打一些干什么,吃不了也浪费。”
富翁:“多打一些你可以去卖钱呀。”
渔夫:“卖了钱干什么?”
富翁:“卖了钱你可买大船啊。”
渔夫:“买大船干什么?”
富翁:“买了大船你可以打更多的鱼。”
渔夫:“打更多的鱼干什么?”
富翁:“打更多的鱼你可以卖更多的钱。”
渔夫:“有更多的钱又干什么?”
富翁:“有了更多的钱你可以买更大的船,打更多的鱼。”
渔夫:“买更大的船,打更多的鱼干什么?”
富翁:“你买了更大的船,打了更多的鱼,就可以卖更多的钱。有了更多的钱,你就可以盖漂亮的房子。”
渔夫:“我出海打鱼,盖漂亮的房子干什么?”
富翁:“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你就不用出海打鱼了。”
渔夫:“那我做什么?”
富翁:“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天天晒太阳享清福了。”
渔夫:“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晒太阳,享清福了吗?”
富翁:“……”
“一梅,你呢?旅行之后会干什么?”我改用中文问。
沉默了良久,她点了一支烟。就跟大多我遇见的云南女孩儿一样,她也喜欢烟和酒。我一直很喜欢女孩儿抽烟的姿势,虽然我很讨厌抽烟。
随着烟头那点红星忽明忽暗,她长长的吐了个烟圈,缓慢的说,“不知道。离家近了现在就想回家,先休息一段时间后再说。想去西藏,然后尼泊尔、印度、斯里兰卡……”
“再然后呢?”我追问。
“不知道。可能会找份工作吧,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我实在头脑不够,想不了那么远”。
“过去做什么的呀?”
“导游。”
“还考虑继续做导游吗?”
“不了。厌倦了,累了。喜欢是一回事儿,工作是一回事儿。许多人都说把兴趣爱好当成工作是件幸福的事,扯淡,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一旦兴趣变工作,味儿就变了。至少对于我是这样。”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