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父亲,总是无从下笔,曾经,占据我整个天空的一切,如今。糟了,连背影好像也快忘记了。心慌,那个最爱的人,会不会就这样忘了……
父亲从小家里贫困,和小两岁的叔叔一块上学,爷爷在外地打工,奶奶身体不好,所以他们俩个总是和祖母在一起生活。
没有学费时,父亲和叔叔把过年晒旧的对联用热水熬,干了后用石头砸成碎沫,包成一包包,去离镇上很远的地方卖“老鼠药”。那些地方只能去一次,第二次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他们卖的钱除去学费还可以多买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
他们除了上学大部分就是干农活,初中时就去给人锄地,一亩地5分钱,和祖母打酸枣,给人放牛。
父亲高中毕业就没有再上,那时奶奶病重在床,祖母做农活,爷爷在外地干活,叔叔上学。
那年征兵,父亲通过,在上火车的前一个小时被通知叔叔顶替了他的名额,他没有说什么。回家,去铁厂干活,去煤矿干活。
后来听叔叔说有一次回家探亲悄悄去铁厂看爸爸,到门口愣是没进去。他看见爸爸在舔玉米糊糊的碗,没吃饱就在那喝凉水。
爸爸去了市里那边的煤矿,干了两年,在一次事故中腰受了伤,回家。
再后来就是我知道的办纸厂,办砖厂,成为村里首个万元户,第一个买彩电,第一个买摩托,第一个修楼房。
那时的我已经能记得好多事了,父亲长的好帅,在大队里也十几年了,进了支部竞选村长。但是最后没有入选,好多人说他什么都有了,怎么能什么都占,这个理由让人想骂街。
再后来父亲去了邻村的煤矿,这下算稳定下来了,由于他文采好,为人踏实,很快就提为办公室主任。
我上5年师专父亲每周一个电话雷打不动,他总跟我说舍不得我去那么远念书,舍不得以后我嫁很远。
生活待他不好,04年爸爸动了一次大手术,他没有告诉我,我是在放寒假的时候知道的。看到他瘦瘦的样子,我谎称上厕所没忍住哭泣,那个高大的形象瞬间那么脆弱。
07年毕业,村官考试面试没有通过,我决定北上打工,父亲给我存了点钱,让我在外不要太受罪,撑不下去就回来。
08年12月份祖母去世,当天是父亲的生日,第一次看见父亲像个小孩哭的那么无助。事后那个月我陪父亲上街买东西,他老说要给我买衣服,买这,买那。我说我都挣钱了不让他买,后来我给他买了个手机,说是补的生日礼物,又给了他5000元,他兴奋的收下了手机,钱又给我退了回来。
那年正月闹元宵排列,我去看父亲抬花轿,我们一起去看灯。父亲说没吃过涮锅,我陪他去买麻酱,糖蒜,鱼头粉,香菇,腐竹,豆腐……好知足。看到父亲的背影觉得他像个小孩,正在找自己想的东西。无意瞥见那满头白发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我是正月十三去上的班,他还跟我说能不能过了十五再走,我说公司要求初八上班了,已经请了5天假了。
父亲骑摩托送我到车站,没有多说话车就来了。他没有回头,嘱咐我到了打电话,骑着车就回去了。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爸爸,现在的你也是怕被我看到热泪盈眶吗?
我是正月二十得到噩耗的,父亲因为车祸去世。
东西都没收拾,我匆匆赶回去,不相信发生的一切。抱着父亲的遗体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亲戚朋友过来我正常招呼,买东西,洗遗照,抱着妈妈安慰,哄弟弟。和舅舅去选棺材,买红布,割白布。
外面下着雪,很冷,可我穿着单衣也没什么知觉。
父亲入殓时,我拉着他僵硬的手哭了出来,那种忍了太久的深情连着血也跟着喷了出来……
从那以后的每天,我的天空都失去了颜色,心里只有两个字,坚强。
后来的三年我都冥冥之中感到父亲就在我身边。他告诉我做人厚道,做事踏实,孝顺妈妈,照顾弟弟。他告诉我依着自己的心选感情……
梦里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 ,没有回头,一直在往前走……
没有再梦到父亲的背影,也没有梦到父亲的音容笑貌。
八年了,我想父亲是忘记了我,不然连进我的梦里都那么吝啬。
我会好好生活,认真努力过好每一天,只有那样,父亲会笑。
前天和老公儿子逛超市,儿子嚷着要买熊出没团子的玩具,我让他们先去玩具区了。走在我前面的老人慢慢的移动着推车,手里的菜花拿起来又放下,又在那挑来挑去。
“大叔,你要买菜花吗?”
“哦,我姑娘爱吃菜花炒肉。”
“那你买这个吧,这个比你挑的那都新鲜。”
“谢谢你呀,那就这个了,我买肉去了。”
一个大娘过来拉着他的手,你个老年痴呆,可是找见你了,姑娘嫁那么远,你给谁做呀!走了走了……
望着他们远去,我又开始难受起来。想念。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