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 星期二 多云
晚饭的时候,妈妈说今天她看见薛菲回来了。
薛菲住我家隔壁,真正的隔壁,她家的房子和我家的房子被中间的一堵墙隔开,在我们这一群人里,她的年纪最小,比我们小一岁,小学初中高一高二都是一起上的,高三她转学走了。
当年因为穷,薛菲的爸爸偷生产队的牛被抓进了监狱,出来以后连老婆都找不到,后来不知从哪里领回一个外地女人,就是薛菲的妈妈。
小时候我常常奇怪薛菲的妈妈为什么肯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人,爸爸说那是因为她的家乡更穷,连饭都吃不上。
薛菲的性格非常好,特别爱笑,两只眼睛笑起来跟月牙儿一模一样,整天叽叽喳喳咋咋呼呼,一刻不停,像个小傻子一样,我们两家住得近,关系也还不错,所以几乎整天粘在一起。
薛菲的妈妈是我见过的最有修养的农村妇女了,在我们这些人的母亲里,读过书的太少了,薛菲的母亲算一个,我听她说话就和别的妈妈不一样,她从来没有骂过薛菲,甚至连大声呵斥都极少,这一点我印象太深了,我们这些人,哪个没被父母骂过?不管你对还是不对,只要家长觉得你不对,挨骂就是家常便饭,有些妈骂自己孩子的话简直都听不下去,比如马莉她妈。
薛菲的爸爸虽然曾经进去过,但我们好像对这件事都没在意过,而且还觉得她爸爸这个人很好啊,不管是平时说话还是做事,我都觉得他跟一般的父亲没什么两样,甚至于比我们这些人的爸爸要可亲,尤其是对孩子,可以说有些娇惯。这几年他家养牛,好大一群,每年夏天这夫妻俩都整天长在外面,天不亮就赶着大车去打草,然后晒干垛起来,留作冬天的饲料,但他们从不会让薛菲和她妹妹一起去。所以薛菲可能是我们这一群人里唯一没有下过地的人,甚至她妈妈下地回家还要自己做饭,再看看我们这些人,不光要帮父母干地里的活,做饭更是早早就被当做是一件必须会的基本技能,尤其是女孩子。
我们几个都无一例外的羡慕薛菲,虽说她爸爸曾经进过监狱,但她比我们都幸福,这一点从她整天不停的笑声里就可以听出来。
薛菲有一个表叔在天津,高中的时候,薛菲的父母就让她表叔找关系把薛菲转到那里上学了,就算考不上大学,最起码毕业之后也在那里找工作,不回农村务农。他们舍不得自己女儿跟他们一样在庄稼地受苦。
薛菲走的时候,跟我们恋恋不舍,我们当时还幼稚地担心她一个人去外地,就她那种傻乎乎的性格会不会受欺负。我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想象不出天津是多大的城市,但一想到周围都是陌生人就忍不住替她捏把汗。
转眼她走了半年了,我每次遇见她妈妈都会问薛菲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她总算回来了,我必须去看看她。
吃过晚饭我就去了薛菲家,她妈妈正在刷锅,一看我来了,就对着屋里喊:“薛菲,中秋来了。”我一脚踏进去,薛菲正歪在炕上看电视呢,一看见立刻从炕上跳起来,一把抱住我:“哎呀,我还打算这两天去找你呢!”好家伙,这才去了半年,口音都变了,一嘴的天津话。
原来她已经放寒假了,她们的寒假居然有四十多天,我的天!为啥比我们的寒假长那么多?薛菲她妈说:“因为咱们这里是农村,你忘了你们是有秋假的吗?”
没错,我们每年都有秋假,秋天庄稼熟了的时候,学校都会放假,我们都要回家帮父母收庄稼,原来城市和农村这么不一样啊!
我们互相问了学校学习上的一些事,她并没有出现我们担心的那些状况,也许就是因为她性格好,所以走到哪里都一样可以交到好朋友。薛菲问我会不会考大学,我说:”当然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不想考吗?“她叹口气:“谁不愿意考大学啊?但心里真没底啊,我觉得我的成绩过预考都难,但我听说在天津考会比咱们这里容易一点,分数好像低不少。”“真的?”我也叹口气,薛菲这家伙的命简直太好了。
考大学确实太难了,别说考大学了,我们村里的同龄人坚持上到高中的,也不过就我们几个而已。我们学校有复习班,我听说里面有的学生已经复读了好几年,这些学生多是县城里的非农业,以老师的孩子居多。
但既然走到今天了,不试试怎么死心呢?
薛菲说她反正是放假了没什么事,让我有空就去找她玩,我们约好周末如果我们不上课,就去看韩老师和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