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自读《子不语》| 003、南山顽石 - 吟诗作对风雅鬼

清代袁枚的《子不语》是笔记小说的杰作。自译自读,和大家分享,希望大家喜欢。

附译文如下:


话说在海昌有个陈秀才,从庙里回家后作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不知怎的晃晃悠悠走到了于谦于尚书府前,于尚书开了门,请自己进去,陈秀才觉得自己和于谦非亲非故,有些犹豫,于尚书说:“以后 你会成为我的门生,进来吧。”

刚坐下,有个仆人过来对于尚书说:“汤溪县的城隍爷求见。”随后就看到一个戴着峨冠的神仙进来,于尚书让陈秀才和城隍不必拘礼,还对陈秀才说:“他是我手下办事的,而你是我的门生,你应该上座。”陈秀才听了有些惶恐,但还是先坐下。

只见城隍爷和于尚书在低声说着什么,隐约听见几句什么:“死在广西,中在汤溪,南山顽石,一活万年”。话说完,城隍爷就要告退,于尚书让陈秀才送送,到门口的时候,城隍爷问陈秀才:“我刚才和于大人所说的,你都听到了?”陈秀才说:“听到一句什么死在广西,中在汤溪,南山顽石,一活万年什么的。”城隍爷笑笑说:“记在心里吧,他日自然应验。”

送完城隍爷,陈秀才回到于尚书那里,于尚书也问,“你刚才听到什么了?”陈秀才老老实实地说,听到一些,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尚书笑了笑,说,记在心里吧,他日自会应验。于尚书话音刚落,陈秀才一下子就从梦里惊醒过来,后来他把自己梦到的事情告诉了几位朋友,但谁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陈秀才家里比较穷,但是他有一个表弟姓李,在广西做通判,想让陈秀才一起去,陈秀才一听什么广西,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梦里面神仙说我‘死在广西’,要是和你一起去了,恐怕会送命的!”这位李通判说:“错啦错啦,神仙说的是‘始在广西’,是始终的‘始’,不是死生的‘死’也。如果说死在广西了,又怎么能‘中在汤溪’呢?”陈秀才想了想,觉得表弟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就和他一起去了广西。

通判府西边厢房的别院,一直以来大门紧锁,从来没有人进去过,这天陈秀才闲来无事,把门打开,走进去看到庭院里有山有水,非常清净,觉得不错,当天便搬了进去。从此每天在这别院中读读书,写写字,悠然自得,住了一个月,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这一年的中秋,陈秀才独自一人在别院里喝酒赏月,酒到微醺,诗兴大发,吟了一句诗“月明如水照楼台。”话一出口,只听半空中有人拍手笑道:“月明如水浸楼台’,楼台亭阁浸在如水的月光中,多美啊,用‘照’字就不好啦”

陈秀才闻言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梧桐树的树枝上,正看着自己微笑。陈秀才吓得赶紧跑回屋子,老者轻飘飘落在地上,用手扶住陈秀才说:“别怕,别怕,人世间哪里有我这样风雅的鬼啊?”

陈秀才说:“不是鬼,敢问您是什么神仙?”

老头儿说:“闲话少说,风清月明,我们且来谈诗论道。”

陈秀才看着老者面目慈祥,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渐渐不害怕了,二人一起进到室内,互相聊起来了诗词曲赋。那个老者所写的字,都象蝌蚪一样,陈秀才是一个都不认识,就问老者,这是什么字啊?

老者说:“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写,现在的人啊,都开始写楷书,但我的老习惯一时改不掉。”

其实这蝌蚪文,是女娲补天以前的文字啊,陈秀才却并不知道。从此,每天晚上,老头子就来和陈秀才见面,两人越来越谈得来。

李通判家的仆人经常看到陈秀才大半夜不睡觉,对着空中喝酒,还有说有笑的,觉得奇怪,找机会就告诉了李通判。李通判自己也觉得陈秀才最近精神恍惚,就责备他说:“我看你最近沾染了邪气,恐怕‘死在广西’这话要灵验了!”

陈秀才听闻此言,再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个奇怪的梦,心里开始慌了,于是和李通判商量,要回家乡去避一避。

才刚上船,就看到那个老头子已经在船上等他了,可是别的人谁也看不见老者,只有陈秀才自己能看见。陈秀才知道自己遇到鬼了,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却又无计可施。

船路过江西的时候,老者沉下脸对陈秀才说:“明天就到浙江了,你我缘分已尽,日后再难想见。实不相瞒,我修炼了一万年,还没有修成正果,是因为缺少一块三千斤的檀香木来刻一尊九天玄女的雕像。今天不得已,向你讨要,如果不帮我准备,我就借你的心肝脾肺肾来用用! ”陈秀才吃惊地问:“先生你修练的什么道?”,老头说:“斤车大道!”,陈秀才一琢磨,这“斤”和“车”二字拼在一起就是“斩”字啊!害怕地说:“让我回家商量一下,一定尽力帮上仙准备!”

等陈秀才回到海昌,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友人,友人说:“你梦中听到的‘南山顽石’,会不会就是这个怪物?”第二天,老者来找陈秀才讨要檀香木,陈秀才说:“老先生可是家住南山?”老者听了这话,顿时脸上变了颜色,说:“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谁告诉了你什么?告诉你,老实一些,速速替我准备好檀香木,我改日再来!”说完老者便慌张张跑了。

陈秀才把这情形告诉友人,友人说:“如果是这样,你拉他去于尚书的庙里去看看怎么样。”于是,等老者再来的时候,陈秀才就拉他去于尚书的庙,到了庙门口,老者大惊失色,转头就要跑,陈秀才用力抱住他,强行拖他进去,一跨进庙门,老者便长啸一声,凭空消失了,只剩衣服还抱在陈秀才怀里。此后,这老者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陈秀才考上了进士,而考试的考官,正是于谦于尚书的后人于振。

各位朋友,鬼便是鬼,再风雅,也成不了人。人也一样,人总是会变得越来越像自己,再折腾,也成不了其他人。所以啊,最重要的,还是活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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