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命中已注定， 爱你今生不变（六）
处在兴奋状态之下的慕容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杜云帆越来越深沉的眼眸，她拉着他往屋里走……他半僵着身子由她操纵。
“云帆，你看，客厅这样一隔开，是不是显得阔落了许多？还有厨房……冰箱里应有尽有，就算你再不会做饭，也能很轻易的填饱肚子。”
杜云帆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她的指引，一路看着，心一路痛。
在他的眼里，屋子里的每一处都已经改变，甚至连一个细小的角落都没有留下八年前的痕迹……那，那些当年和母亲在一起的记忆呢？会不会也随着这些变化，逐渐变得苍白？还有那些曾经他和她一起坐在窗台数星星的甜蜜，是不是也在这样的翻天覆地里找不到回忆的余地？
手轻轻地拂过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花……每一个看似随意的摆设都精致地让他感到害怕。
他明白的，慕容漪为了他算是费尽了心机。只是，现在的她为什么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懂他？他，杜云帆如何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昂贵的恩惠？他记得从他们相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对她说过：“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我最爱的女孩！而不是慕容天的女儿，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那时是怎么说来着？她皱皱鼻子，样子很俏皮：“千金小姐？我是吗？你见过天天挤公交车上学的千金小姐吗？所以，我在你面前，就只是你喜欢的小漪，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他好开心，他对她立誓：“放心吧，以后我会亲手为你营造比千金小姐还要富足的生活。”
“嗯，我相信你！”
当年，她说她相信他的。如今，都不做算了吗？
他转向她，徐徐开口：“小漪，这房子……用了多少钱？”
“干嘛这样问？”看着他纠得更深的眉心，她心里满满的喜悦和兴奋开始凋零，脸色也转向黯淡。
“小漪，你知道……”
“是，我知道！可是到现在你还要和我计较，还要和我分得那么清楚吗？如果要算……云帆，八年了！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算得清楚吗？”
她的话像锋利的银针，一下一下扎进他的心里，开始是浅浅的痛……越来越深，而后痛彻心扉。他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良久才发出叹息：“对不起，小漪，我……”
是的，该是他抱歉的。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全心全意，他凭什么还要在她的面前展现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那一点点可悲的自卑？
“云帆，不要这样好吗？”慕容漪蹲在他的身前，双手拉下他的手，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呢！我相信，以后的你，会像你当初说过的那样，给我比千金小姐还要富足的生活！”
原来她没有忘记……原来在她的记忆里，他们的记忆可以重叠……原来纵时光走远，他们的心还是连在一起。他点点头，再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拥著她，脸轻轻地埋在她纤弱的肩上。隔着薄薄的衣衫，她的体温，暖暖的，融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云帆，你哭了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的娇柔的身子搂得更深，更紧。
她也深深的回抱他，能感觉到肩上的衣衫像浸在了温热的水中，丝丝细流那样轻缓地，一点一滴落在了她的心湖：这时候的杜云帆在她怀里，脆弱、无助得就像一个孩子！
慕容漪决定要跟他说一些开心的事，才好缓解他此刻的伤悲。想了想，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塞进他的手里，笑：“还记得这个吗？当年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晶亮，却蕴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我还记得那天你的样子，就那样站在我的面前，虽然下着雨，可你却像全身会发光一样……一个来自神邸的王子……”
她的回忆也把他带回了昨日的时光里。
是啊，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时候的她：纵然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简朴的白衬衫，格子裙校服包裹着她，却显得安谧，静美，不用加白色的大羽毛翅膀就已经是安琪儿了。
他的安琪儿！就是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沦陷……明知道中学生早恋是不被允许的，而他作为一名学校的优等生，学生会主席，就更加不应该涉嫌。可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跟着她一起走！
“云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相信，这个世间再难的事也不会难倒你！因为你是我的王子……”
带泪的唇如一阵急降的骤雨落在了慕容漪喋喋不休的唇上。生涩的亲昵。是啊，虽然在这世间已走过了二十多的芳华，虽然他们的爱情已经共同走过了十个春夏，然而于情侣间的亲昵却依然生疏得犹如初涉爱河的少男少女。
时光吹落了一季又一季的繁华，却吹不散凝在他们彼此心里缠缠绵绵的情丝。爱，是生生世世的记号啊，烙下了，谁也抹不去。
夜渐深。
杜云帆送慕容漪到巷子口，看她的车闪烁着温暖的灯光离去，才在路边的士多店买了包“好日子”香烟，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不知谁家飘出浓郁的夜来香花香，亲切而熟悉。
以前母亲也在院子里栽了一大丛的夜来香，说它的花香有驱蚊的特效。那样炎夏的夜里，他们坐在院子里歇凉就不怕那些可恶的蚊子了……如今，夜来香没有了，属于母亲的那种温馨的关怀，也没有了。他的心是失落的。爱情再芬芳，也不能代替母亲的爱，雄厚，宏伟。
眼角有微温的水汽。想起母亲，他的心很痛！因为父亲的早逝，母亲纤弱的肩要扛起来的担子太重太重。可是她始终是微笑着的告诉他：因为他，她是如此的骄傲，如此自豪！可是他呢？却让母亲那样的失望了……心口，一个幽深腐烂的洞口，蜿蜒出丝丝蚀骨的痛楚，渗透到四肢百骸。
母亲，那个在养老院里生活了八年的母亲；那个双眼始终遥望着远远天边的母亲，如今，对他还有冀望吗？
原来，人生活在世上，幸福的光阴那么短暂，快乐那么少……
沉沉地叹了口气，杜云帆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拿出一根点燃。丝丝缕缕的烟雾中，眼角的两滴泪匆匆滑下，碎落在青石板上。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杜云帆悚然一惊，回头，看到高一铭微笑的脸孔。
“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高一铭“嘿嘿“一笑，拿过他手里的香烟，吸了一口，再给回他：“刚刚打电话给漪漪了，知道她回了家，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杜云帆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还那样吗？”
“云帆，别这样。我知道看见伯母那样，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生活已经这样了，我们不是还得好好过下去吗？”
“是……我知道。”把手里的烟蒂弹掉，杜云帆双手狠狠地来回搓揉着脸，仿佛想把脸上凝着的风霜污垢搓落尘土，“一铭，我的脑子很乱，我的心里没有方向，我不知道……”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两杯？”高一铭打断了他的话，“一边喝一边说，怎么样？”
“现在吗？可这么晚了……”
“这怎么能算晚了呢？”高一铭笑，抬腕指着手表说，“十一点不到，正是享受夜生活的美好时光！”
杜云帆也笑，笑容微涩，苦在心底里一点一点的往外渗：离开这个现实社会太久，久到他根本不知道何谓夜生活，更是早已忘记了何谓夜晚的美好……这些年来的夜深时分，陪伴他的只有思念和月光。
兴奋中的高一铭也忘了云帆的心结，自顾自地说着畅快：“你说，咱哥俩多久没在一起了？我盼这天盼得脖子都长了！今天怎么也得好好聚聚。”
“谢谢你，一铭……”
“谢谢？谢什么？”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忘记我们的情谊。谢谢你，一直照顾小漪。”
“嘿！我警告你，再跟我说谢谢，我可翻脸了啊！”
杜云帆看着他板起的脸，淡淡的开怀：“行！我记住了。”
“走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