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嘟住院的第四天。
下班后就带着哥哥,略微收拾了一些随带的东西,就赶到了医院。扎在小嘟头上的针已经拔掉了,又重新扎到了脚背上。拔掉针的头皮那里有了指甲片大小的伤痕,看起来很是不忍,而扎针在脚上又意味着小嘟不能直立行走,可怜的小嘟,只能勉强坐在床上,或者被大人抱着走动,而他除了嘶哑的喉咙,其它方面也慢慢恢复健康,变得活力无穷,却又不能到处走动,因此小嘟特别闹腾,使得照顾他的外婆分外劳累。我仅仅是下班后的照料,就经常手忙脚乱,可想而知外婆的难处了。可是小嘟,真的很讨人喜欢。我抱着他出去病房外逛一圈回来,一看到外婆,就甜甜地叫一声:婆婆。奶声奶气的娇嗲,真是冰一样的心都能被瞬间融化,更何况是一颗劳累的心呢?外婆霎时喜逐颜开,乐的被这张小嘴亲昵。
在我又带着两个孩子在病房走廊上玩耍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好像是我的,再凝神细听,果然是老妈接听的声音,听他们的对话,我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霖,回到病房,老妈说,霖也在过来医院的路上,要我们等他一起回去。我们于是玩着等着,霖到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给孩子擦洗身体,再喂药,然后又逗玩一下,就已经10点多了。可是这个时候,我只就着孩子吃剩下的炒粉扒了几口,而霖饥肠辘辘,什么都没有吃。我给母亲囤了很多零食,好几种水果,还有好多种零食,外加大姐今天过来买的蛋糕,可是母亲在一边忙着,竟也一言不提让霖吃点零碎充充饥。我当时忙着带孩子,也没有多想。但是当我们十一点多回到家,我在给一家三口煮面条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这些,非常讶异于母亲对我们饿肚子的冷淡。在这一点上,可能有很多原因,譬如母亲喜欢囤零食,像她自己的母亲一样(小时候,外婆家很多零食,可是经常零食起霉了,也不舍得拿出来给我们这些外甥吃);譬如母亲觉得照顾孩子太辛苦了,而我们对她的付出没有对等的回报,甚而心生不满,所以冷淡;譬如母亲觉得我们如果饿,就应该自己去买东西吃……我只是观察到这种事实,并不想批评或者评论母亲的行为,人和人本身就有巨大的差异性,我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也不能要求她按常理出牌,她拥有她为人处事的独特权利,我理应尊重。
在深夜里,饥寒交迫地端一碗面的经历并不常有,也因此印象深刻。去年底回老家过年的时候,也是小嘟生病了,从深圳到耒阳的车上一下来,就赶往妇幼保健院看病,直忙到夜里十二点多才回家。到了公婆家,一看他们没有准备饭菜,而我们那个时候已经两顿饭没吃了,又累又饿,怒气冲天,十二分不满,我一腔怒火都冲他们肆意而发,于是引起一场家庭酣然大战。对比今天我自己在深夜里慢条斯理地煮面条,平和淡定地吃面,我感到自己的改变之大。我开始明白,当一个人有所依赖的时候,所依赖的对象一旦有任何不符合期望和要求的行为,就似乎有充足的理由去指责去埋怨对方。可是,当一个人身无所依,全靠自己的时候,却因此直挺挺地像一棵树,面对所有自然发生的事情都能心平气和,沉稳有余地逐个处理,不依不靠,不攀不绕,不怨天尤人,不指桑骂槐,这是多么大的蜕变啊。我对现在的自己感到心满意足。
而哥哥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依然会瞎闹,比如下车后就哭闹不肯自己走路,被强拉着回家,可是同平常极为不一样的是,会要爸爸洗澡,会要爸爸喂饭,会在爸爸的陪伴下入睡,而我却可以因此慢慢地洗澡洗头,慢慢地吹干头发,慢慢地在静夜里躺下,然后边回味这一天的经历边进入梦乡,这是生活在意外之时多么美的偶然馈赠啊。
甚至,在我洗澡的时候,因为慢,我仅靠耳朵就能听清楚夜雨的脚步。刚开始听到细小的沙沙声,我心想,是下雨了么?然后就像一辆车由远及近地驶来,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我真切地感到倾盆大雨的降落。啊,夜雨,也是步履轻盈,在夜色掩映中慢慢走来,然后成其雨之大势。
我能像夜雨一样,慢慢地成就我的成长大事吗?我想,我可以。
写于2019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