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小小说)
他已经蹲了近一个小时了。
腿有些麻,他很想动一动,不过这屋顶的短墙太矮,与家门口的距离也太近,他不想有任何人发现。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周围并没有太高的建筑物,这座两层楼高的小旅馆的位置正对着家门,足够他把一切看个清楚了。
这会儿,附近的居民已经休息了,可小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自已家的窗也还是亮的。窗帘是用紫色的厚布做的,是那种紫荆花的颜色,也是妻子最喜欢的颜色,但这会儿,他觉得那是一团紫色的雾,这雾里的人坐在哪儿,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快了,他想。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无声无息地滑到了家门口,车灯一闪一闪。他转过身,坐下,点了一支烟。他实在不想见到那人的模样,更不想知道他是谁。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不过有很多星星,全都眨着些冷冷的笑。
一支烟抽完,他冷静地站起来,伸了伸有些酸麻的腿。一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条铁棒,黑飕飕的。这本是他修车时用来撬轮胎的工具,这工具在他手里使用了十几年,已经得心应手了。这会儿,它似乎知道自己要行使的是另一种刺激而新异的职能,兴奋地闪着寒光。
走出小旅馆,走到自己家门口,他伸手叩响了门。
静寂中,门的响声清晰而坚定。他耐心地等待着,又点了一支烟。他是一个比较大方的人,容许屋内的人有时间从惊慌过渡到能冷静地商量一下对策。其时,那对策只有一个,或者说出路只有一个:窗。
他转到窗后。
的确,她熟悉这叩门的声音,知道这会叩门的是谁。本能的惊慌使她有些失控和不知所措。这么说,他的出差其实是一个不动声色的陷井?他若无其事的眼神其实早已洞穿了她的思维?
会没事的,她安慰自己,努力地使自己的手不致于太过颤抖。她穿好衣服,把那个同样惊慌的男人拉到窗前,然后去开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窗外却传来"卟"的一声闷响。
铁棒的确是一种绝好的武器,伤人不见血。他的下手又狠又准,落点正是腰与大腿根相接的地方。那男人来不及哼一声,便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铁棒畅快淋漓地落在青石板上,铿锵的脆响在绵长的小巷里蛇一般游走。一只受了惊的老鼠,觫地从墙根飞奔而逃。
他走进屋,像刚出差归来,有些疲倦的样子。不过这一回,在他和她的生活中,这种出差都永远结束了。
“你可真忙啊!”他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说。
每个字都分明是一把刀子直刺女人的心脏。他瞟了一眼那张痛苦抽搐的脸,转身收拾衣物。
“你去哪儿?”她终于哭出声来。
“紫荆花开了,明天去看看吧。”他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