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去年开始,频繁住院,得病,身体每况愈下,尽管在去年底的医院诊断中,已经明确告知癌的可能性很大,80多岁,也没必要折腾,但我依然把这当做是医院的夸大其词,没当回事,但上半年的三次入院,一次重于一次,我拿着间隔半年的CT问诊了两位专家,判断基本是一致的,唯一的不同是“气管瘤”与“食道瘤”的区别,因为长在两个器官之间,既出气困难,又吞咽费力,我开始慢慢接受母亲是一个晚期癌症患者这样的事实,但其实我们及她本人还在挣扎,省城大医院的专家号是今天,我希望奇迹发生,希望家门口的医院是误诊。但我又实实在在不忍直视她无法喘息的那份煎熬。
周天,轮到我照顾二老,先生做饭,我负责陪在母亲身边。她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被在城里的双亲放在乡下大哥家,替他们照看孩子、做饭,其实她还是个孩子 。不堪忍受在大哥家牛马不如的生活,在无数次的被指责与打骂后,母亲从乡下涉水过滩,一路仓皇逃离自己的大哥家,投奔自己的双亲。我的外公,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在她们眼里,女儿是别人家的,吃闲饭的,在哪里长都一样。他们的努力只为自己的几个儿子,乡下的田产留给大儿子,其它的儿子都带到城里,一个到外地当了石油工人,一个成了一名军人,最小的儿子供养着上学,老两口开门小木工房,足还雇用着几个学徒,被人称为“于爷”,可最小的女儿——我的母亲就没有这么幸运,被严重忽视,或者叫轻视。完全是自生自灭的一种放任,也不能怪外公外婆的愚昧与狠心,或许在那个时代,他们也认为是正常。母亲是不屈的,她勇敢地逃离,我简直可以用壮举来形容。在以后的多少年,她也为自己的这一举动自豪,她说如果在逃跑的路上被淹死了,也就死了,如果没跑出来,也早被折磨死了。其实母亲回到城里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外婆外公相继去世,母亲和我最小的上学的舅舅成了孤儿,无依无靠。母亲只好给一位中学老师家带孩子,每月5元的佣金,全部补贴给上学的小舅。直到解放后,外公的小作坊并入大集体,母亲也被招工到工厂上班,并认识了父亲,他们共同将小舅供养到师范毕业,工作。操持一生的母亲,坚韧,乐观,执著,耐劳。今天的她,无力与岁月抗争,与病魔对抗,变得衰弱,敏感,弱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