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荧荧灯光,思绪总是飞得很远。
回忆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街道,读过的每一本书,还有,遇到过的每一个人。遗憾的是,我是脸盲,路痴。我搞不懂门口那条路通向南北亦或是西东,我记不得这本书的情节对应了哪个人物,我亦分不清今天接触的那一张张人脸。我大概是个近视眼,最近的人与事总是被风吹散。我大概是个远视眼,回忆里的刻骨铭心总是来自遥远的童年。
春将黄昏,老家梁上是否再有幸得燕子眷顾?那时候,我还住在老屋,山墙边种了端午花,院子外没有篱笆。生活,要么小河淌水,要么爬树摘花,山外边是来世,山里头是今生。从不寻找,从不迷茫。眼界不高像身高,心界不宽也欢笑。
新屋在老屋的前面,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有两台彩电,放着小虎还乡和还珠格格。还有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闺蜜。一起玩耍过的哥哥姐姐,如今散落在城市的哪个角落。摸过我头的邻里乡亲,已经死去和即将死去,带着一些永远也实现不了的诺言。儿时的游戏多是荡秋千和躲猫猫,诚然,我的恐高症确是秋千砸到水面的涟漪,还有,吓坏了没发育好的歌喉。躲猫猫的时候,我藏的那么好,经常睡到被小伙伴忘记。
童年活在大自然的背景音乐里,欢笑着流淌动人的音符。
我沿着记忆,走遍每一条回廊曲巷,我总记得那条弄太黑, 要快快跑,否则会遇到不敢说先生。之后是一个天井,那家有个长我许多的姐姐,她有孙悟空的明信片,从来只许看不许摸。带弟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总是说要喝我的喜酒,她的老伴是个聋子,小孩子见了都要躲远点。小卖部的汪钊,像一根洗干净的芋头,他是小伙伴中的领军人物,他妈妈是一朵水仙花,他爸爸是一颗风干确依旧有光泽的干练的栗子。后来他们家搬到河对岸,再后来他家爷爷去世了,爆竹开满院场,那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三场法事。数学老师家总是很阴深还有潮湿,像是吸血鬼的家。他经常攥我眼皮,我很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数学。可是后来他又教了语文。亚清家还有我没有看完的小虎还乡,可是我把她遗失了,好久,好久。
和她一样最亲近的人总是不忍想起,有的成为月下那一抹清晖,有的背弃今生去赶往来世的约定,有的相逢对面不相识偶逢怀人作相思。
去镇上读书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闺蜜,幸而茫茫人海得一人相知。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我还欠她一束兰花草,写在日记里的承诺,即使纸张遗失,笔墨不在,依旧等待我去兑现。仿佛心里的一道坎,如果过不去就会成为人生的污点。其余的,就像被粉刷过的墙壁。有时候,不得不怀疑,看似漫长的一段经历,却只是为了遇一人相知。她多灾多难红颜多磨,我事事半半马虎错过。但相逢便化作金风玉露,凑出一段完整的幸福。
高中的老师竟都是恩师,只是那段记忆却越来越孤单。偶尔喜欢上一个别的班教地理的老师,从此落寞了多年的单相思。像是一切的心血来潮,情不知所起,清淡如烟。
后来又遇到一个人,他像是大海一样。完美,是我最常夸他的词,即使他并不足够优秀,但我相信他缺少的只是时光。兜兜转转,我与完美擦肩而过。曾经以为,是太在乎,所以容不得瑕疵,后来才晓得,是太完美所以冥冥之中要敬而远之。
今夜,我打马从回忆而过,把一片片模糊的风景,零星点滴地饮下,像小时候喝过的板蓝根水,然后假装所有的人都还在。
可是,时间像是春天里的野草,记忆何曾吝过去留!大部分遇到的人与事,都随着九八年那场洪水,远隐。我一个人翻看许多人的一生,我仿佛活了许多生,可还是逃不了生老病死,于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终究一切造化,不可说,不可说。
饮一杯清茶,今夜月光下埋葬了太多尸骨,还有那太多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