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怪吗?
八点下班,在机房里对着空调跳了一整天电话线。回家地铁上,眼睛有异物感,左眼泛着暗红的血丝,伴着刺痛,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迷迷糊糊的,还看到了许多重影,浑身哆嗦,直冒冷汗。
我把多半的原因归结于昨晚看过的寂静岭剧情。因为我的免疫系统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用我奶奶的话说“达伢崽,你这是受吓了!”
老家在湖南乡下,有说法南方蛮夷多怪异,我从小就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中长大。
譬如,人身上有三把火,双肩和头顶。晚上在田埂上对着倒影就能看到,所以,走夜路有人叫你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头,遮住了其一会有大恐怖。又说民国时期家门前水库里有妖怪,不管什么季节,池里的水从不曾干涸,有村民偶然见过黑白两条长虫,大如鸡篓,头生一角,獠牙森森,盘踞在池底……
至于是从哪里听来的,自然是我奶奶那。奶奶姓夏,是村里的神婆。每家每户大人小孩有了毛病总会来找我奶奶“收吓”,旨在祛除病殃。一张黄符,一个铃铛,就着焚香点燃符纂,一口米酒喷出,便开始做法,嘴里哼唱着莫名的咒语,时间不长不短,大概九分钟左右,“收吓”后供桌上的一碗生米必须用个巴掌大的小麻袋装好,反复叮嘱对方睡觉时放在枕头底下。
说也奇怪,过不了三天来拜神的人家便生龙活虎,拿着礼物上门道谢。那时的我刚上一年级,懵懵懂懂觉得有趣的紧。
老家屋后有个院子,紧挨着的是一个大约两人高的小山坡,坡上又是一片绿油油的竹林,全是我奶奶一手栽种的,一年四季全是生机盎然,宛若神迹。记得那个夏天,奶奶带着我和姐姐在后院收花生。收花生有讲究,地里的花生苗结果后得乘着热天拔出来,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门前水泥坪都会铺满刚连根拔起的花生,晒干水分后,架一把椅子,揪着花生苗在上面敲打,力度也要掌握好,太大花生果实会碎裂,跑的满地都是,太小又会连着茎叶下不来。我们三姊妹也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奶奶劳作,心里则想着什么时候能吃上香喷喷的盐水花生。
我们在旁边的阴凉地玩橡皮筋,突然从山坡上穿来急促的沙沙声,一条碗口大的青蛇顺着坡上的竹叶滑下来,通体碧透,妖异的眸子射出冷冷的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我们吓得尖叫,双腿发软,待着原地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奶奶赶紧跑过来,那时候也只是见她嘴里嘀咕了几句,对着那条大蛇说了些什么话,后面那大蛇就往山上跑了。从此,我对前面听到看到的故事更是深信不疑。
爸爸妈妈在外工作,上学我跟姐姐一起,经历过这个恐怖事情的我是不会安心的,于是后面的日子我总会带上我家威猛的大黑一起,大黑是奶奶养的一条大黑狗,年纪比我还大,油光锃亮的毛发,半人高的个头让我很有安全感。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大了一点,一个新学期,我们多了一门叫做自然的课程,里面是我还没有过的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怀揣着新学的知识,回家抱着奶奶问她“奶奶、奶奶,我们老师说让我们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奶奶盯着远处的山看了很久,说了一句让我听不懂的话,
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带着大黑出去玩,可它过了没多久就要往回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个劲儿地拉住它,可是大黑越发的狂躁了,挣脱了铁链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突然有一些不安,恍惚着往家里赶去,到了屋前,就看到前厅里站了很多人,我奶奶面色苍白地蜷缩在在竹床上,好像呼吸都很艰难,我哭着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一旁地姑妈拉住,委托了镇上的三轮车师傅,把奶奶送到了县人民医院。
我没想到这竟是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后面听妈妈说奶奶有胃病和冠心病,可是总是闲不住地自己找活干,奶奶是大家闺秀,爷爷去世的早,她就靠着自己养活了三个伯伯一个姑姑还有我爸,爷爷有兄弟姐妹,可是从来也不管奶奶的生活,老一辈攒下的积蓄一分都没给我奶奶我爸他们,全都扣着给自己家孩子成家立业。奶奶的丧事办的挺隆重,上山的前一天我嚎啕大哭,当晚牙龈发炎化脓,谁也哄不住我,直接在医院晕睡了两天。收拾奶奶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本医书,一些我和姐姐的照片,一本奶奶的日记,当然,还有那些做法事的工具。
后来我明白,哪有什么鬼怪,奶奶只是告诉我晚上别走夜路,不要相信陌生人,嬉戏时别玩水而已,至于给人收吓,只是让相信的村民有个心理安慰而已,伤风感冒,不治而愈。那本医书,我空闲时间看了很多遍,有一次妈妈收拾老家房间被蜈蚣咬了,疼的直咬牙,我跑到山上找来蒲公英的梗给她敷上,立马见效。
过年回家,我在奶奶坟前跪了很久,借了镰刀把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想起她跟我说的那句话。
“世界上两只脚的恶人多的是,鬼神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