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百农》官方海报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弗兰克Studio，专注电影，摄影。

记忆中读小学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整个社会舆论对留守儿童比较关注，校园的宣传橱窗里面，也总能看到一系列关于留守儿童的报道。他们多数是生活在遥远大山里的同龄人，有着一双双渴望关爱、惹人怜爱的大眼睛。

那个时候，我并不太能感同身受。没有爸妈在身边的那种孤独，在我看来十分遥远。我只是很肤浅地觉得，这群人比较特殊，但要说同情，我其实也不确定。因为在儿时的我看来，这些人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爸妈不在身边罢了。

有的时候我还很羡慕这些小孩，爸妈不在身边的好处就是你玩多久、玩到多晚，都不会有人干预；没有人催着你写作业，考差了也不怕老师叫家长，因为家长远在天边。小小的年纪就能活得像个大人，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后来慢慢长大，看的多了一些，才逐渐能体会到这个群体的不幸。父母的陪伴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来说，就像是蹒跚学步时身后那只有力的大手。你走得再踉跄，也不用担心会摔得很惨。父母是安全感的根源。

图片来自摄图网

我印象中的留守儿童，虽然缺少父母的陪伴与关爱，但内心还是积极的。他们理解父母，知道父母的身不由己。同样的，他们也心怀希望，一旦得知爸妈即将归来，便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每天数着日出日落，等着爸妈回家的脚步声。这种翘首等待的认真劲儿，就连每逢儿童节的时候，也未曾见过。

他们相信，爸妈是那么的爱他们，爸妈归家的渴望不亚于他们迫切的等待。因为有盼头，他们其实还是幸运，甚至是幸福的。

而《迦百农》里的扎因就没这么幸运了。所以在影片的开头片段，他才会在法庭上说，“我要控诉我的父母，因为他们生下了我。”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使得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说出如此匪夷所思、极尽绝望的话？

《迦百农》

之后影片给出了交代。扎因生活在迦百农的一个极度贫困的家庭，住的房子也很简陋，甚至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床。而即使是这样的家庭，父母仍然生育了七八个孩子！这些孩子没有一个享受过正常的童年，他们生活在社会底层，小小的年纪不能背着书包上学，为了生存，需要到集市上去向路人兜售自制的饮料，接近乞讨的姿态使得年幼的他们受尽了旁人的轻视、辱骂。

扎因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大人，带着弟弟妹妹们，既要承担生活上的拮据，又要保护妹妹萨哈不受伤害。影片中有这么一段，扎因发现萨哈来了月经，条件反射似地把妹妹带到厕所清洗干净，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还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妹妹作卫生棉用。

按照这个十二岁小男孩的经验，来了月经就说明女孩已长大成人，可以嫁人生孩子了。为了不让年仅十一岁的妹妹成为童媳，他甚至谋划好了要带妹妹离家出走。

扎因这样过分的早熟，过早具备的担当，实在让人心疼。

《迦百农》

但故事不止于此，生活的艰难程度远还未让这个男孩心生绝望。扎因保护妹妹的计划落空，妹妹还是被迫嫁给了房东的儿子。扎因恨极了他的父母，一气之下，独自离家出走。这个时候导演的镜头离开了扎因的家庭，扎因一个人坐上了离家的汽车，开始独立生存。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他认识了哈瑞。

哈瑞是埃塞俄比亚的移民，同样没有合法身份，只能在快餐店做临时工，拿着微薄而且不稳定的薪水，独自抚养着一个尚未断奶的宝宝。或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哈瑞收留了扎因，扎因也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白天扎因替哈瑞照顾宝宝乔纳斯，晚上哈瑞会从打工的厨房里偷来剩下的食物。

《迦百农》

在与哈瑞母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同样一贫如洗，但还算过的顺心。可是好景不长，哈瑞因为没有合法身份，最后被警察带走，再也没有回来。扎因看着乔纳斯，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他们都有着生的起，但养不起的父母，他们都是被上帝遗弃的孤儿。

扎因不忍，没有弃乔纳斯而去，他独自想方设法、用尽全力抚养着乔纳斯。他甚至还努力赚到了一笔钱，这笔钱给了这两个孩子生存的信心。扎因在脑子里幻想着有一天能带着乔纳斯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最美的国家瑞典。

想象总是美好而且奢侈的。在迦百农那样的社会环境下，再美好的梦想也会幻灭。扎因攒下的一大笔钱最后被房东锁在了屋子里，他和乔纳斯又回到了身无分文的状态。这个时候扎因累了，他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办法抚养乔纳斯，于是他把乔纳斯交给了人贩子，而自己则准备独自去往另一个国家。

《迦百农》

扎因回到家取自己的身份证明，也意外得知妹妹萨哈的悲惨遭遇。因为怀孕的时候年纪太小，难产，又因为没有合法的身份，医院不给妹妹做手术。最后，萨哈死了。扎因彻底绝望了，发疯一样地跑向那个使萨哈怀孕的房东的儿子，并把匕首扎进了他的身体。扎因被捕入狱，所以我们看到了影片最开始的法庭审判的场景。

前后看了三遍《迦百农》，每一遍都完全被扎因这个倔强的小男孩击倒。

陪着妹妹坐在墙头，敲打着水桶的他；坐上离家出走的巴士，天真无邪地注视着蜘蛛侠老爷爷的他；在游乐场扒掉女雕塑衣服，露出女雕塑的乳房的他，抽烟卖饮料，拿出地图幻想着逃离迦百农的他；瘦弱的身躯，费力地拉着乔纳斯走街串巷的他；疯一样地在街上狂奔，然后把匕首刺向成年男人的他；在法庭上被手铐铐住双手，用哭腔控诉父母的他……每一个他，都是那么惹人疼。

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他才十二岁。

《迦百农》

一开始我们很容易以为，他那无能的父母是罪魁祸首。可是，审判的时候，他父母那流泪的双眼告诉我们，他们也是受害者。我们几乎能想象到，当他父母也是十二岁的时候，几乎也有与扎因一样的遭遇。那谁该为此买单？“迦百农”意指“混乱，无规则”。一切恶果都根源于这混乱、无规则、不和谐的黎巴嫩。

我们忍不住想伸出手，伸进荧幕，伸到黎巴嫩，伸向这个才十二岁就历经磨难的小男孩。我们多想抚摸着他的额头，告诉他，生活不是婊子，也不是一堆狗屎。你没有在地狱，你也不是一堆腐烂的肉。你是个好人，你会被很多人爱。

多亏导演代劳了。最后扎因成功取得了合法的身份，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他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微笑。

《迦百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