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清明时节,谨以此文怀念祖父母,以表哀思。
爷爷是2008年走的,那年我高二,班主任把我叫出去,说家里人让我回去,他欲言又止,我心里开始隐隐的不安,想起前两天我爸打电话跟我说,爷爷已经两天吃不下饭了,我刚想继续追问,我爸又改口说,还可以喝点粥,没事,我知道他担心影响我学习。
时间如此残酷无情,我想起最后一次见他,他喊我的小名,让我有事给家里打电话。我知道他是因为那次我在外面吃饭烫着手,给家里打电话,哭的很厉害,他在旁边听到偷偷抹眼泪。
他总是提起小屋门口的那棵老树,说像他一样老了,不晓得还能活多久?他走的时候,那棵树也死了。我那时年龄小,听不懂,但我不喜欢其他孩子折腾那棵树,我希望那棵可以活得更久一点,似乎那样爷爷也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我从没有和爷爷争吵过,他待我很好,待每个孩子都好,性格很好,只有经历过很多的人才会有如此的胸襟与开阔。弟弟已成家有子,您若仍健在,该有多好。
奶奶是个传统的中国妇女,勤劳能干,坚强聪慧,我小时候总怪奶奶偏向妹妹,长大后才知道她的不容易,妹妹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2012年的10月,我回去看生病的小姨,奶奶总跟我提起,小姨之前来看她,给了她钱,她弄丢了,她很自责,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说自己越来越老了,不中用了,记性不好,像个委屈的孩子,一直念叨着我小姨现在肯定需要钱,我一直劝她,哄了半天才好。我回学校那天,她站在大门口挥手,我坐在车上回头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变得眼花耳聋,不知道她坐在大门口晒太阳时孤寂与期待,更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她。
初二那年,我爸妈来学校看我,说他们要去宁波,放假就回家看看你奶奶,从那时起我就成了留守儿童,放假回家,奶奶总喜欢坐在床头和我说起弟弟调皮,不爱吃饭,妹妹管不住,总爱乱跑。刚开始嫌烦,后来有点心疼,我回来了,她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后来她总喜欢聊从前的日子,还有她知道的那些抵在舌尖的大道理,也许我早就从书里看过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这个世界的某些不友善。
孙辈都已长大,大到她伸开翅膀也无法将我们护在身下,生活条件也开始慢慢变好,她完全可以做一个衣食无忧的老太太,但她劳累了一辈子却不愿意停下来,是个闲不住的人,被家里人斥责很多次不要种那么多菜,吃不完,又容易累着。但她总说,她能干就干点,给孩子们分担点,心里也踏实。
我时常梦到她,她的离去对我影响很大,我整个青春时期就是她在陪伴我,不识字却有大智慧,她总是喜欢和善的笑,那笑是有安全感的,我心里无论有多大的惶恐都能安然落地。
她的健康被岁月一点一点从身体里带走,我却浑然不知,我们拼尽全力向前走,而她依旧围着围裙,守着灶台那方小天地等我们回来。
很多年后,我离家越来越远,一腔孤勇,她也走了很多年,想念拉扯着我,有东西卡着喉咙,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很多年了。
时间如同薄薄的流水,从生命里疾疾而过。也许就是从他们离开之后我才开始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所以我爸妈想吃什么,想去哪玩,想要什么,我都顺着,不忍拒绝,有时间就回去陪他们。我总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其实是想把对爷爷奶奶的做的不够的地方弥补在父母身上。
时光慢些吧,我想有足够的能力对他们好,余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