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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易水寒,君心暖,风萧萧,人已散
我叫荆轲,是一名刺客,顾名思义就是居无定所,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解难。很多人对我的这个职业都是嗤之以鼻,认为我是为了金钱和名利而罔顾他人之命,却又不得不利用我的职业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说起来真是让人觉得莫名可笑,你花钱我办事公平合理,何来不屑?
不过我这人从不在意他人的评论,只求问心无愧,因为乱世生存不易谁又愿意轻易放下自己内心的追求,只不过换了一种生活方式罢了!况且我这个人和其他刺客不太一样,平时除了接一些任务来满足自己的日常生活以外,其余的时间我更喜欢钻研一些剑术,时常约一些高手相互切磋尤其是盖聂。
秋风阵阵,竹林小院,几杯浊酒,剑气纵横,几个回合下来竹叶满地,翠竹却依旧挺拔有型,随着我的脚尖一点翠竹微微晃动一下,盖聂也快速的飞身落地划出一个剑痕,瞬间两把长剑“叮”的一声碰撞在一起擦出了剑光。
“哈哈……兄长的剑术越发精进了,盖某自愧不如。”盖聂收起长剑对我抱拳一笑,眼中尽是崇拜之情。
“承让,承让,请……”我亦抱拳一笑将他请到竹亭当中。
“不知兄长最近有何打算……”盖聂跪坐在草垫上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我打算去燕国看看……”我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情中多了几分期待。
“燕国最近不太平静,秦国又是虎视眈眈,兄长此去要多加小心……”盖聂拿起酒壶又将我的酒杯蓄满,随即也给自己满了一杯。
“身为刺客本就与危险并存,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 我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眼中多了几分沧桑。
“兄长虽是刺客却有一颗忠义之心,只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此次远行我愿兄长得偿所愿……”
“好……”
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溢出的酒水洒落一地,四目相对,一切尽在酒里……
告别盖聂我便收拾行装起身前往燕国,这一去就认识了我人生中的又一知己——高渐离让我漂泊不定的心在那一刻开始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那日风雪过后,天气初晴,我拿着长剑悠闲地走在燕市上,小贩们的吆喝声彼此起伏,两旁的行人行色匆匆,又或有手握长戟的士兵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的神色,或喜悦,或忧愁,或凝重,或严肃,原来燕国也没有什么不同。
正当我百无聊赖之际,一阵清冷又沉重的筑声传来让我的心神一振,那是只有懂音律的人才能听得懂的情感。我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素衣的男子,只一眼就让我感到震撼仿佛很久以前我们就有很深的缘分。
也许知音就是如此,无须曾经相识,只要此刻相遇就好。我的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浓浓的的喜悦,随着筑声缓缓地哼起歌来引来了素衣男子的注目。顷刻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的心在这一刻决定停留下来不再四处漂泊,因为乱世之中遇一知己是我的幸运。
一曲完毕,那个素衣男子径直向我走来对着我抱拳行了一礼:
“在下高渐离,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荆轲……”我亦回礼答到。
“看来荆兄亦是同道中人,对音律颇为精通有幸相识……”
“客气,客气,是高兄的筑声太精妙了……”
那日起我便与高渐离相识相知,共同的兴趣爱好让我们经常一起相约在燕市上互相交流切磋。一方小桌,几杯清酒,三五小菜,一筑二人,相对而坐。
经常是三五杯酒下肚,我二人就已半醉,高渐离此时会摇晃着脑袋有规律地击筑,而我则是跟着他的节奏放声高歌,情感到达一定境界时我们常常忘乎所以,时而欢喜,时而痛苦,引得众人频频回眸,可我二人全然不在乎。
这就是同道中人,这就是知己,这就是陪你哭,陪你笑,陪你一起打闹的人,我要好好珍惜。只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作为刺客也有自身的职责,只要有人找上门来我就不能拒绝,这是身为一个刺客的素养。
乱世风云,总有人想要通过一些手段来谋求自己的利益,而我正是他们所需要的那把利刃。
一日,我约好高渐离在集市会面,正要起身前往之际,一个自称是燕国太子的人找上门来。原来他是太子丹曾在秦国做人质后来不知通过什么途径逃回了燕国,在秦国做人质期间他通过观察秦王嬴政的一系列措施,明白了此人有着强大的政治野心,担心有一日自己的城池会被秦军所攻破所以就想出了一个计谋,派人刺杀秦王。
不知他是从哪里听说我的剑术天下少有,出神入化,所以不顾皇族身份恳求我替他完成夙愿。说实话当时的我是不愿意的,毕竟这是军家大事而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低眉沉思片刻便委婉的拒绝:
“此乃国家大事,我恐怕不能胜任!”
“放眼天下,除了公子还有谁能胜任?我请求你帮我完成……”说着太子丹不顾皇族身份以头叩地,让我不由得感受到了压力。
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我可以去只是我得弄清楚我是为了谁而去,是为了太子丹,还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不知太子为何要我刺死秦王?”
“秦王野心勃勃,他若不死天下早晚有一天都会归于秦国。嬴政生性暴虐,真到了那一天家国破碎,百姓流离失所而我们又该身归何处……”太子丹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看向我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期待。
对于秦国我亦有耳闻,太子丹的担心不无道理,天下百姓,黎民苍生怎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垂眸思量片刻还是答应了太子丹的要求,不过我不是为了燕国,我是为了天下。
也许是太子丹知道我此次前往会有生命危险甚至是凶多吉少,为了讨好我也为了不让我改变初衷,他奉我为上卿,每日都把美酒送到我的住处,甚至还奉上各色美人侍候我。
这便是雇佣者和知己的区别,我喜欢饮酒那是与知己之间的切磋,我亦喜欢美人那是情投意合之人,太子丹赠予我的都是带有目的性的我又岂会欢喜?只是我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离别的前几天我将高渐离约了出来,房间内我替他斟满一杯酒装作不经意的说:
“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兄长不是说留在燕国不再离开了吗?为何突然又要远行?”
“我……”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刺杀秦王属于机密。
“你我之间还需隐瞒吗?”高渐离看我一脸烦闷的表情,拿起酒壶将我的酒杯蓄满,看向我的眼中多了几分落寞。
“我要去刺杀秦王……”说罢我不敢去看高渐离的眼睛只能又一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听完我的话高渐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久之后他拍着桌子大声的喊到。
“我已答应太子丹,不日即将离开……”我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
“你……”
高渐离看着我的眼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充满了悲伤。
是啊!此时谁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的荒唐可笑。
临行前,太子丹率领百官为我践行,我站在燕国的分界处看着这个我曾下定决心留下来的地方,内心深处涌出一股莫名的情感,有不舍,有期待,也有伤感,也许这一离开将是永别。
“愿荆公子此去旗开得胜,饮下这杯浊酒得胜归来……”
正当我神思游离之际,太子丹将一杯水酒递到我的面前,面带期望的看着我。
“好……”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忽然一阵筑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高渐离悲伤的嗓音: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突然落下,不敢回头看他的模样只是扬起胳膊挥了挥手,风吹在我的脸上泛起丝丝凉意让我的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明知是死路,我却毅然前往,无畏无惧,也许这就是刺客的职责……”
是啊!即便我不说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我此去无论成功与否都不可能在回来了,既然如此又何须犹豫,我抬起头看着天边出现的一道长虹不禁唱到: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听到我的歌声高渐离心中更加悲伤,筑声越来越激昂,太子丹则是走到我的面前缓缓跪下。
那日风雪冷的彻骨,那日易水寒得无情,我眼中透着苦楚却又不的不离开。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不舍这世间的美好,不舍眼前的知己。
也许人就是这样,应下事情时潇洒无比,可是做起事情来总会思量再三,就如我一样当时答应的很好,没想到走的时候会变得犹豫起来。
脚下的路依旧要走,任务依然要完成,只不过我在去往秦国的路上经常会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嘴里哼着旧日里的曲子,怀念我在燕国的那段时光。同行的秦舞阳看着我的样子经常一脸嫌弃,时常对我说到:
“荆公子,你为何总是唱一些莫名其妙的曲子,难道是因为害怕……”
我回过头看着篝火旁的秦舞阳没有说话,只是将火添得更旺一些。
“哈哈……不说话就是害怕,都说你是刺客中的顶级就连太子也对你青睐有加,不过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尔尔……”秦舞阳看我没有说话一把拔出自己腰上的长剑略带挑衅的看着我。
“无聊……”
对于这种人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因为他的剑术和胆魄都不如我,此时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未来的日子里还不知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然而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秦舞阳就是这样。
那日,我与他一同入宫,刚刚走进大殿看着两旁威严的秦军,嬴政高高坐在殿上秦舞阳就已经面露怯意,眼光中的躲闪已然将我们的计划暴露,从这一刻起我就明白我们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
可我还是不甘心趁着嬴政不注意之时将怀中的匕首掏了出来,狠狠地向他刺去。结果可想而知,嬴政早就将这一切洞悉只不过不动声色而已,我的刺杀失败了。
刹那间秦国侍卫就将我团团围住,秦舞阳则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这我不禁对他露出鄙夷的目光,大声的对他喊道:
“秦舞阳,你就是个懦夫……”说罢拿起匕首和秦国侍卫纠缠在一起。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我的剑术再高也拼不过众多的秦国侍卫,慢慢的我感到体力不支,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咸阳宫的地板上好像冬天里的寒梅。
最终几名士兵过来将我逼到墙柱下,我低头看着血流不止的身体扶着柱子缓缓坐下,可我还是不甘心自己的任务失败又怎能跪坐于此,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臀部着地岔开双腿倚着柱子仰头大笑,用我的行为来表达自己对嬴政的不屑:
“哈哈……嬴政,大事未成,只因我想活捉你,逼迫你将诸侯的土地归还……”
坐在高位上的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如此勇士如果是我秦国儿郎该多好:
“寡人敬佩你的勇气,只是寡人的威严岂容尔等侵犯,既然选择与寡人作对尔等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一摆手,殿外的秦国侍卫便冲进殿中,举起刀剑刺狠狠地刺向了我的身体。
我闭上眼睛任凭秦国侍卫的刀剑刺在我的身上,感受着那冰冷的疼痛,闻着那充满铁锈般的血腥气,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是我今生的知己。
这一刻,我多想在听一遍那个人的筑声,更想念在燕国集市上的悠闲生活,两个人可以痛快的饮酒,可以肆无忌惮的高歌。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切又是那么的远不可及。今生,我是没有机会在回到燕国更无缘那熟悉的筑声了。
慢慢的我的身体逐渐失去了知觉,我的视线渐渐迷糊,我的鲜血染红了咸阳宫,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将终止,带着遗憾,带着留恋最终一动不动地坐在柱子下,慢慢的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真真是: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