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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是我买来的菜,她已经做好摆在了狭小的餐桌上。因为租住的房子没有客厅,我们就这样在卧室里解决。屋外响起车辆“滴滴”的声音,接着从两张窗帘的缝隙里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束。它从西面的墙上迅速闪过,须臾之间便消逝了。那恰恰引起了我的注意,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我头一次在她家停留到这样晚。
“离得不远,不会耽误你回去的。”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眼神中带着忧伤。
“只是……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饭都已经做好了难不成你现在回去。还是……真的嫌弃我的厨艺。”
她一边说一边丢掉拖鞋踩在松软的床上。她穿着一件极短的短裤,上衣也松松垮垮的。
“快坐下吧。”
我拿过放在墙角的木质板凳,拘谨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的一条腿倒伏在床上,另一条腿弓在身前。从她松松垮垮的上衣领口还可以隐约地看到她富态的胸部。她微胖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半遮半掩地展露在我面前。
“到底是见到他了。你前几日去学校了吗?”说着她去夹桌上的菜,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里面分明蓄满了泪水。
“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
我看到她低下身子时露出的白净的肩膀,脸不由自主地红到了耳根。
“看来是没有了。前几天都通知去学校一趟的。你猜我看到了谁?我见到了当初暗恋的学长。”说到“暗恋”她羞赧地捂住了脸。细长的脖颈上刹那间染上了淡红色。
外面又响起一阵疾驰的车声,光束从她的背后闪瞬了过去。屋里暗淡了下来,一切都衬得那么安静。她转过身扯了扯窗帘,但两片窗帘是没有办法合严实的,中间还是留下了一条小缝。
“他步态轻盈,我一见他就躲开了。”
顾不上外面的灯光,她又接着说了起来。
“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泪水哗哗地流出来。她面颊上的淡红色也消逝了。
“唉!没必要坐在那里。到我这边来吧。床上会更舒服些。”说着她就伸出那柔软的手臂挽住了我。“到这里吧,就当你倾听一下我的苦恼。”她赤裸着脚踩在雪白的地板上,五根脚趾因为身体的压力而变了形。纤细的脚踝上微微挺起两块腕骨。
“不用了。这里……挺好的。”
我看着她妩媚的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
“这样啊。我这样的人,怎样都遭人嫌弃。可又能怎么样,什么也改变不了,却去觊觎他。我怎么配得上呢?”她的泪水滚落到我的衣服上留下灰色的印记。
“怎么会呢!”
我最终遂了她的意,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她的一旁。
“你应该认得他吧。当时我们班的女生都认得。他的样貌抵得上所有男生的样貌。”
“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她显得有些扫兴,但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可他怎么会喜欢我。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从乡间泥泞的花生地里走出来的,从麦穗和稗子中走出来的。他身姿高挺,一定会选比我更好的姑娘吧。我是多么不配,多么不配……连自作多情的资格都没有。”
听她这样说着,我心中反而生出一种幻想。我也是赤脚走过花生地的孩子,也是农村的娃儿,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何尝不知道我的心绪,从学校走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倾慕着她。
“倒真是怪我。”
她两只手伸过来揽住了我,头仰在我的肩膀里开始哭泣。我放下手里的筷子,用粗糙的手试探着去挽她的腰。
“真是的。”她一下子松开了环抱着我的手。“怎么能露出这样一副窘态,还是在你的面前。”
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又尽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可她的眼睛还是红的,眼眶旁边的皮肤也还肿着。
“真是在你面前失态了。”
她把腿盘起来,双手垂在了大腿上。我紧紧地挨着她。隔着裤子的牛仔面料,我隐隐地感受着她细腻的肌肤所传来的温暖。
“这到底像什么样子啊?”
她仰着头看向天花板,泪水滚到了脸颊上。我在一旁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然而她的身子有一次倾倒在我的臂膀上。
“不过,房东给我介绍了他的侄子。你知道,我也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了,正是最美貌的年纪。该着急自己的婚事了。”她一脸幽怨地看着我。
“我们……似乎也了解很久了。”我虽然有些沮丧但还是壮着胆子对她暗示说“从大学就开始了,不是吗?”
“滴滴”的车声又响了起来,外面的公交车似乎还没有停运。
她的手放在了背后,之后身子向后仰了过去用手掌撑着。我缩回的手再一次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也去抓她的手腕。这个时候,我的身子侧向了她,一双眼睛盯着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她显然不知所措。随即脸上又蒙上了淡淡的红色。圆润的肩膀又因抽泣晃动了起来。她的面容生得并不貌美,浑圆的脸上没有棱角,鼻子也矮矮地立在薄薄的嘴唇上面,一双奇大无比的眼睛里几乎全是乌黑的瞳仁,眼白浅浅地分布在四周。我的身体开始贴近她,腹部可以感受到她隆起的胸脯。我几乎快要把她扑倒在了床上。
“不……这是做什么。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啊。”她用哭腔扯起了嗓子,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对——”她的哭声一下子把我惊醒了。
趁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已经贴着我的肋骨把我推开了。
“可悲呀!真可悲。好像选什么都是错的。”
也许是泪水流干了的缘故,她的眼睛已经红肿得哭不出泪来,脸上纵横斑驳着泪渍。但她突然反过身把我扑倒在了床上,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看着我。我的心脏杂乱地跳动起来,手也跟着抽搐了。“是朋友,到底是朋友吗?”我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她的身体停在那里,头发散乱着垂在我的脸上。我们四目相对着呆了一会,她的脸犹豫着向我扑了过来。我躲开了,一双手把她拥进了怀里。
“我们……大学四年了。是……对,是你说的朋友。”
只有朋友才能长久,我怕我今后要多么惶恐地面对你。不。我不能。就让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一辈子吧。怎么会选择我呢?再差也不会选择我的呀。你和我是同校毕业的同事,怎么能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要让我今后怎么面对你呀。我在这个城市可只有你呀。
哭声又回荡在空落落的墙壁上,她的背脊在我身上有规律地起伏着。我的肚腹感受着她传来的温度。
当夜,我们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吃下。
许久没再有你的消息,我走过公司前台还偶然可以看到你,但那永远是公司最繁忙的时候。你我只是匆匆地撇了一眼就急切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中去了。我们就这样凭着天意,互相没有再刻意的留意过对方。几次在下班的路上遇到你,但想起那夜的事却怎么也没有和你打招呼。既然发生了亲密的接触,又不是“情侣”,到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是多懊悔,假如当时做了情人也不该是这个结果吧。我适应了没有你的生活,一个人买来自己喜欢吃的菜,一个人做饭。我们的人生恐怕要这样再无交集了。
“喂。好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究竟怎么样了?今晚到我这里来吧。我已经备好了饭菜,你就什么也不用带了。”
手机那头传来了她的声音,我还听到了莫名的咣咣当当声。
她已经在门内接我了,一开门就倒在了我的肩膀上,头发乱糟糟的,一条薄毯子盖在身上。
“已经秋天了。”
我看到她身上穿的还是短裤短袖,露出的皮肤已经冻得发白。
“怎么是这副样子?”
她的屋内散放着几只酒瓶子,小餐桌上还摆着一瓶剩下的白酒。
“我……我没有做饭。”她没有哭出来,脸却被憋的胀红。“都是骗你的,我这里什么也没有。”
她向后退了几步,几只翠绿的啤酒瓶子被碰倒,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了我的脚边。
“没事,没什么关系的。”看着满地的狼藉我追问她“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呀?”
“我被欺负了。被别人欺负了。”
“是谁?”我惊叫起来,全身犹如掉进了冰窟,两排牙齿打颤得“咯咯”作响。
“是房东的侄子。”泪水还是流了出来。“他冲进来就摁住了我,一双手钳住我的两条胳膊把我摁在了床上。我要反抗的,他又捂住了我的嘴。他力气太大了,扬起手就要打我。我太害怕了,只能一声不吭。”
“我们……我们报警吧。”
“不——你别傻了。我还租着他的房子呢。你要我到哪去,这个城市我就认识你一个人。如果这事传开了,你要我怎么面对,我怎么见人。”她捂着脸饮泣起来。
“那,难道就这样生生遭人欺辱吗?”
“算了,算了吧。原本就是不干净的人,哪还有资格说这些话呢。”
“你在说什么。你是喝多了酒,昏了头?”
“我啊!你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她伸出中指去摁我的额头,披在身上的薄毯子也顺势滑落了下来。“我啊!我是在说我。我原本就是不洁的姑娘,原本就不是什么‘处女’,怎么还要去报警。我们都刚刚毕业无依无靠。拿什么去告?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留下,我们怎么告人家啊。算了吧!我真傻,有什么必要呢?”
我的脑袋一下子空了。原来是这样,已经是这样了吗?原来根本就不可能属于我。
“你想不到吧,我这副样子让你觉得丢脸了。”
“天已经冷了,先披上毯子吧。”
我为她捡起地上的毯子,披在她的肩上。
她似乎是乏力了,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来,到里面喝一些吧。”
随着她把我领进屋内,我看到了掀翻在地上的小木桌,椅子也被踢翻在房间的一角。枕头和被子乱成一团堆在床头,白色的床单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酒瓶子。
“真是丢人了呀。”她躺倒在床上,用窗帘遮住脸醉醺醺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从不这样觉得。”
我伸手去扯她盖在脸上的窗帘。
“不,不要。我是不洁的女人,在你心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太丑陋了。真的没脸让你看到。我是不洁的女人呀。”她嘴里一直碎碎地念着。
“我不……不这样觉得。”
“早已经是不洁的人了。怎么还要报警呢?有什么好委屈的,真是丢人呀。”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两片窗帘,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的脸。
“怎么能把你叫过来,我太丑了,这样子怎么能让你见到。”
“不。”我伸手去把她揉皱的被子平铺开,缓缓地盖在她的腿上。“没什么介意的,我根本就没这样觉得。”
她从窗帘里露出一只哭红的眼木然地看向我。
“我们是朋友。如果你当我们是朋友的话,你就不要管了。怪我,是我喝醉了酒才把你叫过来的。别把这事情说出去。你答应我。”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两只眼睛都胆怯地注视过来。
“我答应你,不把这事说出去。”
得到我肯定的回应之后她才放下遮盖在脸上的窗帘。
“别担心,我以后经常来看你。不会有其他人欺负你了。”
我只差把告白的话说出口来。
“不——”她的眼神有些躲闪。“我已经又有了男朋友了。你……不需要过来的。他是我们公司里的前辈。”
终究是没有我的机会,到头来也不是我的。那有什么关系,这样一个不洁的女人,只是朋友,只能当朋友罢了。我怎么能选她呢。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出来。
“好,那我先回去了。”
“难道——不在这里喝一点再走吗?”
我捡起地上的一只酒瓶,用牙齿把瓶盖掀开。一声不吭地全部灌进嘴里。果然是秋天了,略带苦涩的啤酒冰凉冰凉的,我可以感受到酒水从喉咙冲到肠胃,我的身子打了个寒颤,但屋子里似乎升腾出一种热气。四周憋闷得难受,我的心也像被什么阻塞住了一样。我只能不停的往胃里倾倒这种冰凉的液体。它可以使我感到一阵发冷。它也在肆无忌惮地冲击着我心脏的芥蒂。
“我早已经是不洁的姑娘了。”我在秋天萧瑟的街道晃悠悠地走着,嘴里默念着这句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在此之前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呀。是不是早早地和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说到底是被迫的,可为什么不呼救呢?明明是隔音那么差的房子,明明探出头就是明晃晃的大街。是自愿的吧。说了那么多都是借口,还装出一副可怜相。还不是又找了新欢,选了公司里的前辈。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唯独我不行。是朋友,究竟只是朋友吗?也罢了,怎么敢喜欢上那样的女人。她可真如她说的一般丑陋。
在那狭小的出租屋里,我一伸开胳膊就躺在了那硬板单人床上。我的胃里有什么东西翻腾着,靠着书桌我吐了一地酸水。再一次吐出了点东西,酒精的气味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出来。借着窗外淡薄的月光,我看到呕吐物里面掺杂着斑斑的血迹。又一次吐了出来。不,那样子是咳,是我咳了出来。一片殷红的血散在呕吐物上。天空中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黑魆魆的屋子里血迹更加明亮了。我弓起腰又无力地躺下来,一倒头睡了过去。
大概真的是气候变暖的缘故吧,今年的冬天比起以前推迟了些,但寒冷的温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夜市街没有了,路上也很少再有骑着电瓶车出行的人。刚积累下来的雪面转瞬之间就被汽车碾成了冰碴,在车流密集的地方它们肮脏得像一滩烂泥。雪有些大了,慢慢地淹没了盲道,淹没了红色的地砖。我踩着雪被“吱吱”地往前走。上次一别,我有几个月没再到她那里去过。
“终于来了。平时从没有来过。不认得路吧。”
她的话莫名其妙,我刚要张口后面就突然间闪出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他穿着高领的毛衣,一双淡棕色的瞳孔隔着薄薄的半框架眼睛狠狠地盯着我。面对他我轻轻地抖了抖衣服,肩膀和帽子上的雪轻缓地飘下来,落到地上就散开融化了。
“你头一次来,你们也头一次认识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我们两个都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他的年龄大概不可能是公司里的前辈。看着他直挺挺的个子,端正的相貌,我突然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是她曾经说过的那位“学长”。
“这是和我在一起上班的同事,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同班同学。这个就是我经常对你说的,我们的学长了。我最近刚联系到他,他也要来我们附近上班。真是巧呀!以后我们就互相关照。我今天买了菜,给学长好好安排一桌吧。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你知道的,我厨艺没你的好,两个人恐怕也忙不过来。今天劝当相互照料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嘛。”
话音刚落他就伸出了那纤细入玉笋般的手,两条板正的腿向前迈了两步。
果然是这样,到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我心中一下子塞满了苦楚。
“你好。”我握住他的手,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别处。
“那就快进来。到里面暖和暖和。”
她把我领进厨房,里面已经买好了新鲜的肉和蔬菜。她卧室的木桌上还摆着平时难以买到的水果。他正坐在她的床上一颗颗地剥葡萄的紫皮。
“今晚的菜可要准备得丰盛一点。”
“最后没和那个前辈在一起吗?”我用冷水冲洗着青菜,低声地对她说。
“不,你可要再小声一点。我好不容易才把他请过来的,一想到他也在这附近上班我就开心。原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
她捂住薄嘴唇怯怯地笑了起来,一对酒窝陷在她肉嘟嘟的脸上。
原先的桌子肯定是不够用的。她不知从哪又借来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折叠木桌。两张桌子对拼在一起,上门摆满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菜。
“坐我这里来吧。”她拍了拍床垫。“这里坐起来舒服些。”
我拘谨地坐在他们两个人的对面。窗帘被拉开了,外面亮着斑斓的霓虹,天上的雪还在下着,天空密布起了雪花。等晚饭结束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该走哪儿回去啊。现在已经没公交车了。”
“不,太晚了。就让他留下来好了。”
她在厨房洗碗,一脸警觉地看向我。
“那好。我离你这不远,让他到我那里去。我睡沙发,屋里还能给他挪出一个位置。”
“不如,他……就……就留在我这里。”她面色羞红,吞吞吐吐地说。
“那问他好了。”我面向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哦——”他的声音带着点散漫,之后一脸狞笑地说,“我嘛!在哪都可以的。”
“就留在我这里……”
她急忙插嘴说着。
“可……”我刚吐出一个字又停住了。面前的他正掰弄着手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还在厨房洗着碗,不时地把垂着的头发撩在耳后。
“无所谓的,哪里都可以的。”
他的话里面带满了讥笑。
“那就留在我这里,我租的房子要比他的大。”她那副样子仿佛是专门对我说的。
我拿起尼绒大衣披在身上就走了出去。大雪早已经掩盖住了我来时的脚印。小径上的路灯已经熄灭了,现在应该很晚了。我用手扶着天桥的扶手小心地迈着步子,阶梯都被雪覆盖着了,根本看不到落差,一道楼梯像白色的坡道一样倾斜下来。天桥的四角各立着四根大功率的路灯,地上的雪亮晶晶的。我感到身子一阵虚弱,接着踉踉跄跄地倒了下来。雪在我的胸脯下面融化了,一阵凉意袭遍我的全身。我用膝盖支撑着整个身子,缓缓地弓起了腰。眼前白晃晃的灯光变得昏黄。她大概真在屋子里和他接吻。“我早已经是不洁的女人了呀。”我的心里重复着这句话,胸腔像被什么捅开了一样,我感到心脏赤裸裸地暴露在冷空气中。我的双眼连光都看不到了,眼前模模糊糊的。白色,全是白色。不,不应该是白色,是白茫茫的,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还能感受到寒冷,我还能感受到雪。我抓起地上的雪擦在脸上,太冷了,我又用大衣裹了裹身子。一阵颤栗,我吐出了什么东西。我看到了第二种颜色。血,是黏糊糊的血。我又无力地趴在了雪地上。我伸手去触摸它,热乎乎的。我看到了黑色的衣领,血渍沾满了全身。我又能看到东西了。我再次屈起膝盖,用手支撑起身子。最终我还是整个趴在了地上。太冷了,地上的雪都被我的身体融化,就凝成了红色的冰碴。
“嘿,你怎么样。需要救护车吗?”
一双惊惶的眼睛盯着我。我还有些力气又勉强地撑了起来。
“不,我不需要。”
眼前都是雪,把路边的绿植也盖住了,把楼和灯光也盖住了。脚下又发出“吱吱”的声音,雪地上留着我杂乱的脚印。雪太大了,不一会儿地上就再也没有什么残留了。回头望去,天桥突兀地立在雪景中。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我要赶快到家里面去,我的身体冷得不停的颤抖。
“嗒嗒嗒”,我砸碎了书桌上的闹钟,身体愈发虚弱不堪。“我早已经是不洁的姑娘了。”大脑里还混乱地回荡起这句话。我是昏聩了,原本就不打算在意她。不洁怎样?和另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又怎样?“嗒嗒嗒”的声音还在响着,那声音在我耳朵里放大回荡。是外面的冰溜子,我的窗户开着暖气把它融化了。化成的水滴正敲着我的木窗。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泪水像泉一样涌出来。干嘛在意,干嘛在意她呀。我抓起书桌上的一本书朝外面扔去。我扑了个空。书页在空中“哗哗”地响。我咳出一口血,血喷了出来。我的头磕在了桌角上。啊——外面黑漆漆的,再没有什么白茫茫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