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来了，来了。”

那扇破烂的夹板门已经响了整整两分钟。谁会这么锲而不舍的在大早上拜访一个半工半读的一个大学生？

我伸手按亮床边桌上的手机，日期是七月十四日，时钟显示时间是八点十二。手机没有信号，离闹钟响起还有八分钟，离打工迟到还有四十八分钟。

在去开门之前我确认了一下情况。

第一，这里并不是我的家，也不是亲戚的家。串门亲戚出现的几率为零。

第二，这里只是一个廉价的学生公寓。同租的室友在暑假开始的第二天就回了老家。所以也可以排除是他出门忘带了钥匙。

第三，窗外的晒衣绳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没有见过衣物以及从楼上垂下来的绳子。那么是楼上女生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了。

第四，送外卖的，搞推销的，隔壁房间借拖把的，在这个时间应该与我处于相同的立场。

这么总结一下门外肯定是不该出现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我肯定不会想见的人。

“好了，来了。”

给惊喜和噩耗留下两手准备我起床套上衬衫走向门口。我没有穿裤子，关于这一点我想强调，在炎热的夏天，一个心智健全男人的居家短裤都是可以直接外出。所谓的羞耻感都来自于自我社会意识膨胀和防御机制的过度应用，这一点心理医生一定会拍手赞同。

在这个意志的鼓舞下我打开了那扇满目疮痍的夹板门。然后，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地中海。

我一直觉得发型是一个人的第一映像，发型通常决定了一个人物的定位。特别是女性，列举出来比如黑长直，单马尾，双马尾，麻花辫，螺旋烫卷发，短发等等。这些通常都能直接代表一个女生的性格。即使有人喜欢一周每天都换不同的发型，但是能够代表那个人物的发型通常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已。

不过地中海明显不在上述范围之内。在那油光发亮的头顶下面是一个不算高而且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方脸，秃顶是当然的。他不是什么搞科研的博士，聪明绝顶这个说法我想大概不适合他。他是这栋公寓的老板，也就是我的房东，名叫焦瀚林。

“有事吗？”在提出这个疑问之前我已经把房租排除掉了。因为我已经交过了，而且一直交到了九月。

我的疑问让地中海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房东长相并不算猥琐，一张国字脸还算有些正气，但露出这种表情也足够让人心生疑虑。

难道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被抓住把柄了？

回想一下昨天——

早晨起床，去打工。

中午回来，休息，上网。

下午，继续打工。

傍晚回来，休息，上网。

深夜，睡觉。

总觉得这大概不只是昨天的流程。从室友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暑假的每一天似乎都是这个流程。除了偶尔在走廊里喂一下流浪猫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可以确定的是我小时候也没见过那些猫，更不可能救过它们。所以根本不能指望它们能突然有一天能化成人形来报恩。

地中海房东摸了摸头顶说：“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

“是...吗？”

我坚信称自己没有事的人多半都有事，但是质疑他显然对我没什么好处。焦瀚林往房间里瞄了一下，闭眼沉思了一下然后问道：“今天几号？”

“呃，十四号。”

“几月？”

“七月。”

仿佛是知道离交租子的日子还远，焦利民叹了口气，失落的转身要走，而刚走出去没两步这位有些健忘的大叔又又转身说道。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没事不要往三四楼跑。”

三四楼是女生专用我清楚，但是......

“......我有跑过？”

焦瀚林没有回应，他头顶微弱的光芒像一团鬼火，在昏暗的走廊里一直飘到转角才消失。在一个青春期男生的早晨出现的不是活泼的同系女生也不是温婉的学姐而是地中海房东大叔，这生活还能更糟糕吗？我盘算着还是早点出发去打工的餐厅吧，至少那里还有些能让人提得起兴趣的东西。

我迅速结束洗漱，拿上手机，换上长裤，出门。现在时间是八点十五，这是我暑假开始以来起的最早的一次。从公寓到打工的地方其实并不远，走路大概只要十五分钟。对于那些在城里上班要开半小时车的上班族来说，十五分钟的路恐怕连拿来减肥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于我来说，这一段路已经占去了一天室外活动百分之四十的面积。这百分之四十的面积里除了未经开发的林地之外也只零星有一些年久失修的小商铺，我居住的廉价学生公寓位于一个城市的远郊。远到什么程度呢，远到上学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车，远到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

至于我为何放着学校的宿舍不住要跑到外面租房子，说来惭愧，大一入校时我脑袋一热决定治治自己的网瘾还有拖延症，所以就在远郊找了廉租公寓以好在外找点兼职。老实说，我有点后悔，为了那个脑袋一热的决定，我在大好的暑假不能回家享清福而不得不前往公寓附近的一个餐厅打工。

十五分钟过的很快，十五分钟的路也不会太长，就算我刻意放慢了脚步这会时间也已经可以看到餐厅的入口了。看到那个没有挂着任何招牌的门面我想还是订正一下。餐厅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这里充其量只是一个餐馆而且是营业执照都不知道有没有的黑餐馆。那里面只有四张桌子，一张配四个椅子，满打满算这间餐馆最多也只够十六个人吃饭。只是自在这里打工开始，同一时间在餐馆里的人还没有超过十个，这其中还算上我和店长。

显然，这里不会有女大学生也不会有女高中生更不会有女初中生在这里当服务员。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概不负责任的大龄女店长确实是有。而且她现在就在站在餐馆门口看着我。

“你发什么呆呢，小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