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俘虏(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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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你不能害怕,一旦你开始害怕,你心中恐惧的幻象便会日日夜夜噬啮你,煎磨你,你便再也不得安息。其次,你不能迷惑,有些幻象很美,但你不能踏进那虚无缥缈的空幻之地,否则就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祖母披着恍若白光织就的衣服,悬浮在半空中,以一种异常严肃的表情对夏泊说了这段话。当时夏泊正身处迷雾里,四面八方的路都掩埋虚隐,祖母的话更是云里雾里的让人百般费解,于是她在殚精竭虑中满头大汗的醒来,看了看窗外的月光,白晃晃的,有着瘆人的阴森。
她推了推旁边的丈夫,丈夫翻了个身,依然酣睡不醒。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我未曾谋面的外婆,在梦里她的面目模糊不清,可说的话却意味丰富,似乎是给身处迷津的我一些指引.......”
夏泊自顾自的喃喃说着,对方却没有回应,这种没有回应的对话在婚后变得习以为常,但在有着清白月光的夜晚,又显得格外孤单冷寂。她便只有对着月光自话自说,仿佛一头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兽。后来,随着夜越来越深,夏泊在心绪不宁中恍恍惚惚的睡去,第二天一早便忘记了夜晚所有的事情,只是隐约有一种不安和不快,让她一大早就烦闷不已。
“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丈夫在餐桌上罕见的开口说,“你昨晚又絮絮叨叨了很久,真是干扰睡眠”
“是吗?我都说了什么?”
“哪里记得住,当时困得要死”丈夫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你为什么总要在晚上没完没了的说话,白天不能说吗?”
“是吗?我总是这样吗?”
“是的,你总是这样。“丈夫已经从餐桌前站起了身。
”你总是在三更半夜念叨不停”他摇了摇脑袋,便穿上鞋子出门了,只余留夏泊一人茫然的杵在餐桌前,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说夜话的毛病,内心的恐慌如锅台上的蚂蚁,一时千头万绪,七上八下。
在人前,在白天,夏泊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沉默寡言的,吐露一个字都要寻思半天,所以夜晚的畅所欲言就像酒后的真话,当时肆无忌惮的吐露一通,事后总有一种脖子洗净,远远伸长了待宰的悲哀。
她因而有些沮丧的收拾餐桌,“不过医院还是要去一趟的,连续很多天肚子都不舒服,整个人也恹恹的.......”她自言自语的一面说着,一面料理好家务和准备好出门简单的妆容。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她出现在市里的中心医院,在熙攘的大厅挂过号后,她穿过层层叠叠回环往复的走廊,终于在一间白洞般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预约的医生。
“哪里不舒服?”医生并没有抬头,在档案纸上匆忙写着什么。
“就是肚子最近总是不舒服,人也没有精神。”
医生漫不经心的将纸翻到下一页,有些没好气的说:“这样的三伏天,哪一个不是蔫蔫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做个B超检查一下也行。”
夏泊有些犹豫,听医生的意思似乎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然而医生终究自作主张的开了单子递于夏泊。夏泊只好再次穿过曲折漫长的走廊,去做B超检查。
“把裙子掀上去”做检查的年轻男子十分淡然的说,却让夏泊羞赧不堪。
她出门前心思恍惚,没有想到如果做B超,是需要穿裤子过来的。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将冰丝长裙撩起来,露出白皙光洁的长腿和平滑结实的小腹。
超声检查仪的探头在夏泊的肚子上冰凉的滑来滑去,偶尔有温热的指尖摩挲的触感,让夏泊的一张脸也一阵冷一阵热。
“你放松一点,不要紧张”年轻男子十分亲切的宽慰夏泊,夏泊紧张的半闭着眼,不敢看医生的脸,只觉得模糊的白色影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渐渐的看不真切,也说不清楚男子的音容相貌,直到对方告知“好了,可以起来了”她才有些疲惫的翻身坐起,看到医生已经在填写B超单了。
“我有问题么?”夏泊有些迟疑的问。
“你没有问题”
“可我常常觉得难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
“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难受?”男子并没有转过脸,只是安静打印单子,夏泊看到那张侧脸,印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显得格外的温热柔软,因此心里的疑虑渐渐消除了一点。
她于是踟蹰了一下说,”都有。“
男子轻轻将单子递给夏泊,微笑着说,”身体难受是因为你怀孕了,心里难受是因为什么,这个暂时没有仪器可以检查出来,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聊聊,或许我可以帮到你,我是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心病的话,我自然有心药可医“
夏泊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谢谢你“她拿了单子准备离开,因为有时她有一种感觉,她的心病这世上无药可医,那心魔就像杯弓蛇影一般,由于不够真实,自然无法消除。
似乎从很早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这世间的一切情感都如朝露或者云霞,片刻美好,转瞬即逝后的空虚唯有自己品茗,因此她常与孤单为伍,并且那孤单也成为了她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似乎唯有孤独的存在,她的灵魂才能得以砥砺,但是近来她也开始饱受伴随孤独而来的,还有对灵魂的损耗,她的灵魂似乎开始不健全,以至于她常常自言自语,夜晚脱离理智束缚,更是百无禁忌。现在她明白了,之所以她灵魂的损耗如今显现出来,大约因为她怀孕的缘故。
“怀孕了,人就会变得脆弱吗”她又开始无意识的小声嘀咕。
“是的,孕妇觉得身体和心理不适,都是一种很正常的状态”那名年轻医生十分温柔的回答。
夏泊抬眼望了望他,有些尴尬的想立即走掉。可就在她快走到门边时,那名医生突然有些失落的说,“夏泊,你完全没有认出我吗?”
夏泊惊诧的回头看,只觉得眉目有些熟悉,但也印象全无。
“你是?”她迟疑着,希望对方给出回答。
对方叹了口气说,“我是石颉,我们高中曾是同学,你大约早已不记得我了“
夏泊盯着他的眉目看,隐隐觉得熟识,可过往的记忆仿佛被冰封了一般,她的大脑一片僵硬,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唯有略显尴尬的对男子说:”真的很抱歉,我高中生活并不愉快,所以,连带那段记忆都一并消除了“
她说的是实话,男子也露出理解的神情,”我知道,“他说,”只是没想到你会忘得这么彻底“
夏泊木然的看着他,好像在看着自己不堪的过往,那样不真实,却又隐隐存在,让夏泊忍不住要掐一下自己,确认是否在梦中才行。
”你不记得我很正常“男子坦然的扶了扶眼镜,那里射出一道白光,晃的夏泊有点头晕。他说”我高中时,是一个怪异的孩子,并不合群,所以在班里无人问津,不过我曾经想和你做朋友,那时我不知为何,觉得你或许和我是同类“
”那你那时为何没有找我做朋友呢“夏泊忍不住提问,或许因为近些天来,她的孤独感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她有时有迫切的说话欲望,并且渴望找到同伴。因而她才对别人没有和她做朋友这件事,充满了介怀。
”我那时太孤僻了“叫做石颉的男子有些遗憾的扶了扶额头,”正如我所说的,我那时是个怪异的孩子“
夏泊正想说”我也是“,可还没来得及吐露,猛然看见外婆站在门前厉色的看着她。
”夏泊,怪异是恐怖的开始,一切恐怖都起源于怪异“外婆的告诫十分严厉。
夏泊歪着脑袋有些茫然,她记得这句名言来自福尔摩斯,为何会从外婆的嘴里说出来,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为何会一晃儿看见外婆,一晃儿又只是怔怔的看到一扇乳胶色的门昵?她的脑袋有些晕眩,白皙的脸庞露出不合时宜的困惑表情。
”夏泊,夏泊........“
石颉连连唤了几声,又晃了晃夏泊的肩膀,夏泊才从一种癔症般的状态里走出来,但依然有些迷惑不清。
”我看你的身体状态不太好,不然我送你回去吧“石颉十分真诚的说着,并很快找来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暂替他的岗位。
夏泊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然后云里雾里的被他扶上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过了很久,当夏泊意识到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石颉两个人,并且她不久之前还十分尴尬的在他面前撩起裙子时,她的脸颊不由斐然起来,又变成了往日那个沉默寡言,有些怯怯然的夏泊了。
”夏泊“石颉好像洞穿她的心思一般,十分耐心的劝慰道,”我常常对我的病人说,不要一直说个不停,但也不要长时间的沉默,否则你不是在人群中迷失自己,就是将自己的灵魂沉入冰冷的湖底,你要学会正确排解孤单和寂寞,就像你要学会爱自己一样。”
他说完怜惜的看了夏泊一眼,“你是应该被疼惜的女孩。”
夏泊死水一般的心骤然颤动着,恍若银瓶乍裂,巨大的波澜在她心里悄无声息的暗涌,她有些感动,已经忘记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体己的话了。眼泪竟然慢慢流淌下来。
“唉,我们这种人都是这样,多么难听的话都能无动于衷,但一句暖心的话就足以潸然泪下。”他拿出纸巾替她拭泪。
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夏泊在那等待的间隙里,空旷的心获得了一种满足感。
“我想有人爱我”
十年前夏泊十八岁,刚进入校门不久,她就陷入了师生恋,那时她敏感脆弱,但又青春美丽,出生离异家庭,自小被奶奶带大的她,十八岁的成长历程是干涸饥饿的,一旦放任到人群里,她激烈的渴求得到爱,获得情感的饱腹欲。
那时,男人温暖的臂膀和炽热的情欲给了她虚幻的快乐,也让她充满了餍足感,她误以为这是在丰满和滋润自己,最后才知道这是竭泽而渔。那名老师有家庭孩子,是个惯常欺骗年轻女孩的衣冠禽兽,夏泊的畸形恋不久事迹败落,大梦初醒的她在全校的嘲笑眼神中偃旗息鼓,她迅速撤离了这块她曾经为爱而搏的战地,之后任由自己枯萎零落。
不满二十岁的她,开始害怕爱,更害怕有人说爱她。
这样在惝恍中生活几年之后,在亲人眼里有污点的她,凭借尚且姣好的面貌嫁给了一个物质还算丰裕的男人,过上了所谓平淡是真的婚姻生活。丈夫洞晓知悉她的一切,大约自己也觉得妻子的那段过往不堪入目,所以婚后也是闭口不提,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她希冀一段平淡的生活,他贪恋她确实姣好的容貌。两相择取,各自淡薄。
夏泊以为余生都会这样心无挂碍,欲无所求,却不知道看似平静的生活之下,隐匿着她日渐消弭的情欲和灵魂。她越来越孤单虚弱,犹如溺水一般,开始进入了弥留状态,只是午夜梦回,一个冷水激灵之下,她有时还是会张开双臂,渴望抓住那个能让自己不溺亡的人。
恶魔的俘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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