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经典散文《回乡的路》中写道:没人能够准确说出回乡路有多远,远到穷其一生也无法走到尽头;没有人能计算得出回乡路有多近,近到一念之差,就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人走到哪里回乡路就在哪里,可是到头来回乡路还是在山那边,抬眼间依就是云里雾中。
我记得小时候,从我们所在的边境团场回江苏,路真遥远。那时交通不发达,从团场辗转到乌鲁木齐,就要上千公里。从团场到城市,从城市再到乌鲁木齐,要坐汽车两天,从乌鲁木齐再坐通往上海的火车,要坐三天四夜。等我们下火车,两腿颤抖得都不会走路了。
父母带着年幼的我们,之所以远隔千山万水,行三千多公里的路,大包小包地拎着回乡探亲,是念及家乡的父母、兄弟姐妹及亲戚,想念那一份隔不断地亲情。
我的小学、初中很多老师都是来自上海、北京、天津的知青,后来,随着国家知青返城政策落实下来,他们大多回城了,因各方面原因,也还有一些留了下来。
我有一位化学老师,姓李,他是上海知青,听说他自从支边新疆兵团,三十年了就没有回过上海的家。他平时衣着朴素,特别爱穿旧式绿色的军装,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
我记得那一年,改革开放十年了,上海做为全国服装流行趋势的风向标,时尚的新式服装流行浪潮一浪接过一浪。上海街头到处都有穿着各式花样,时髦的回乡的海外及港澳台同胞。
曾经的旧式绿军装,在我们眼里,是老少皆宜并喜欢的服装。源于对军人的崇拜,穿上绿军装,也是我少女时代梦想。兵团又多是军人出身的人。棉布制的绿军装穿着透气舒适、耐穿。曾经很多人家喜欢屯集旧式绿军装及其他物品,可是那时,在兵团夲地,已很少有人穿这种绿军装了。
他决定回上海探亲,他穿着淘汰过时的一身旧式绿军装回乡,回到时髦的上海大都市。
李老师或许是对旧时光的怀旧,或许是艰苦朴素成习惯了,也或许是家里存衣较多,舍不得扔,他依然热爱穿这一身绿军裝。
他穿着这一身绿军装回到上海,站在繁华的街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有些格格不入。他拜访了好多家亲戚,让人意外的是,每到一家却都不被待见,被亲戚嘲笑、看不起,饱受了讽刺挖苦。包括他的上海兄弟姐妹。
他假期没休完,就提前回兵团了。回来的李老师突然改头换面了,穿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笔挺的,头发像抹了蜡似的,顺溜光滑的,脚上穿一双擦得曾亮的黑皮鞋。不像以前头发毛糟糟的,随意不修边幅的样子。
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个人,穿着一身西装俨然港商派头,高昂着头,挺直腰身,走在人们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像受了什么刺激,透着一股酸涩,我们大家都觉得人有些反常了。
阿四是连队的职工,也是位上海知青,他在家是独子。阿四家底曾经很殷实,从小当少爷被父母娇惯宠爱着养大,因为独子,阿四可以不去支边的,但初中毕业后,阿四还是坚持要远离父母,跟随同学们来到新疆支边。
阿四四十多岁了,一直独身,没有成家。那一年,阿四的父母去世,按政策,阿四有个顶职指标,那时在上海得到一份工作很不容易的,都是计划分配。一位高中才毕业的女孩,想得到这份工作,愿意嫁给阿四换取工作。
阿四看到如花似玉的女孩,按年龄可以做他女儿了,他不忍心耽误女孩的一生,就把这份工作指标无偿给了那女孩,放弃娶她,善良的他回了新疆兵团,决定此后孤身一辈子。
还有一位上海知青,他家里有兄弟姐妹六个,他是老三,上面还有哥哥姐姐,当时哥哥姐姐都不愿意支边,忠厚老实的他去了。
很多年以后,父母都已经离世,他回到上海,家已经被其他五个兄弟姐妹瓜分了,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处了,也没有了亲情,他伤透了心,后来回到新疆兵团,此生再没回上海。
旧有的时光回不去了,时代潮流变化更新得很快,有些东西被时代淘汰淹没了,有些需要保留下来。在利益面前,让很多人丧失了人性温情善良的一面,变得自私而贪婪。
面对冷漠的亲情关系,也让很多流落在外乡的上海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亲情没有了,回乡的路也就断了。但也有些人依然保持善良的本性,给这个薄情世界增添点光彩。比如阿四,后来,他跟那个女孩认了兄妹干亲。
作者简介:冬日茉莉,来自历史文化古城江苏镇江,爱好读书、写作,喜爱旗袍。喜欢穿街,走巷,去寻觅古人的遗迹,记录点滴感悟。
(齐悦梦想社群2营1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