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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5期【信】专题活动。

                      1.

在过去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没有网络等这些通讯工具的时候，写信，是与亲人朋友唯一的联络方式。“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是对书信往来画面最美丽的描绘。一张素笺，几行文字，诉说着一种情怀，联络着两地相思。

那时的生活很慢，但人们的情怀很真。亲人朋友情侣夫妻通过那一方窄窄的素笺浅浅述说着心底的牵挂。“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纸短情长是当时在灯下写信最真挚的描述。

信写好了，怀着一种忐忑的心装进信封，有时还会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要寄信了，还要打开来再翻看一遍。而那时书信的邮寄周期大概在一个星期左右。因此，在信来信往的时空穿梭中，这个星期的等待是美丽的，也是最为期盼的，等收到信的那一刻则是最令人激动的。那薄薄的一封素笺也承受了两地间最深切的相思情怀。

一周或几天后，信收到了。书信或长或短，这就要看写信人的文字功底如何。长的有两三页甚至五六页纸，洋洋洒洒上千言。短的或是一页纸，或是几行淡淡的问候，几句叮嘱几句关心后就结束了。读信的人虽然是意犹未尽，但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所有来信都会当宝贝一样在自己的行李箱里保存起来。偶尔，心血来时，思念情起，一个独处的时候又会翻出来细细研读，在那些寂寞的日子里是自己情感最深的慰藉。

当年，我还在读书的时候，我哥的作文水平挺不错的，写给我的信基本都是两到三页千文起步。加上他特别喜欢那些古体诗词歌赋，写信作文时常常引用在文中，也让他的文章妙语连珠，文采飞扬。再加上他的钢笔字写得特别好，当时有几个同学还拿他的信当字帖去临摹。因此，那时候收到哥哥的信我是最开心的事。

在哥哥给我的信件中有一封记忆最为深刻，还当做精品收藏了多年。

那是我进入高三的下半期即将要高考那一年。当时不知道自己头脑发热还是啥原因突然间不想参加高考了，一心只想着等拿到毕业证后就出去打工，还美其名曰男儿志在四方，仗剑浪迹天涯。一念及此，就写了封信给哥哥说了自己这些不成熟的想法。

没过多久，哥哥回信了，厚厚的一封，长长的八页纸，洋洋洒洒几千字。从家里的生活条件写到父母的含辛茹苦，从我们读书的不易写到未来的工作谋生，从我们的兴趣爱好写到高考的重要性。字里行间虽没有什么大道理，可也让自己读到哭了，尤其是读到父母亲辛苦劳作的句子时，自己不禁泪流满面。

后来，我收住了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高考复习里去。只是在考试的时候，可能压力较大，自己还是没有发挥好，就连平日里较为不错的语文英语两科都惨遭铩羽而归。不得已，在那年的秋天，没有再继续复读的自己揣着一张身份证跟高中毕业证踏上南下的火车正式开始了漂泊生涯，这一走，就是长长的十几年。

在离开家的时候，我带上了哥哥给我写的那封长信。在异乡那些黄昏落日或是月白风清的日子里，一个人想家想父母时会拿出信来一遍又一遍地慢慢细读，那封信，也是自己在漂泊途中前进的动力跟情感寄托。

                        2.

出了校门，进入了社会，随着生活的压力渐渐变大，自己也慢慢地少了写信的心情。就是后面跟妻认识后也没有写过一封正儿八经的“情书”，那些写信的日子似乎成为了过去一段无法再重复的故事。

记忆中唯一的一封与妻的“情书”还是那年两人吵架后的“道歉书”，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愧疚，毕竟，写封信对自己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记不清那次是为了件什么事情，平日里很少红脸的两个人都互不相让，大吵了一架，那声音足矣把屋顶给掀翻，把七岁的儿子都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吵架的结果也不知道是谁赢谁输。反正最最终的后遗症是自己在外面吃了一个星期的面条加快餐，回到家里面对妻冷冰冰的神情也只能一个人灰溜溜地去书房睡觉。

一个星期过去了，想想这样子冷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可自己又是个面子比较薄的人，一时也无法先开口求和。最后想想，还是用写信的方式吧，许多说不出来的那些话在笔下就可以娓娓道来，肆意挥洒了。

花了一个晚上，调动了自己青年时期的情书模板及所有好听的词汇，快到天亮时一封长达五六页的“道歉书”终于完成。早上起来，把信放在妻的梳妆台上就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看到儿子在门口做作业，一看到我就兴奋地说:“爸，今天妈妈发工资了，买了好多好吃的。”

“哦，是吗？”我摸摸儿子的头，笑了笑，心想，应该是早上那封信发挥作用了。

走进客厅一看桌上已经做好的几个菜我就高兴了。嘿嘿，排骨炖玉米，好久没尝过的腊鱼腊肉，腊香肠，还有新鲜榨菜。呵，都是自己爱吃的，看来老婆还是挺心疼自己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柔情。

“媳妇，今天啥情况啊？弄这么多好吃的？”我问到。

“今天呐，有收到一封情书，我心里高兴就犒劳一下某个人呗。”妻也笑道。

“快说说，那封情书写得咋样？能打多少分？”

“写得还不错，至于打分嘛？八十分吧。”妻白了我一眼，笑了。

“才八十分啊？那可是我熬了一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呢！好歹也有个九十分吧？”我撒起了无赖。

“论文笔跟感情呢打个九十分完全没问题，只是谁让你之前那样骂我的？印象分扣除二十。”妻也笑道。

“对不起啦，媳妇，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哈，你瞧，在外面吃了一个星期的快餐我都瘦了。”我抱住妻，把头靠在她肩上，深深地嗅着她发丝的清香。

“好啦，没事了，别小孩子气了。儿子还在外面呢，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好呢！儿子，吃饭咯。”我像小孩一样兴奋地叫了起来。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一切涛声依旧！

晚上睡觉时，我看到妻把那封情书放进了她的梳妆盒，有点好奇地问道，“那封信你还要保留着啊？”

“是啊！”妻诡秘地一笑，得意地说，“一来嘛，这是证据，以后你再骂我时就拿出来警醒一下你。二来嘛，这也是你第一次给我写的情书，我要好好留着。说不定等儿子长大了还可以给他写情书做个参考，看能不能早点帮我们领个媳妇回来。”

我听着，一时间为之晕倒，继而心里又升起一缕淡淡的愧疚。曾经认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与妻的感情已无需太多的语言表达，但现在看来，不管两人相处多久，妻在我面前也还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女人呐。

                      3.

时间易逝，历史的车轮从古老的洪荒驶入现代的云烟。随着近代科技的飞速发展，手机的普及，网络的发达，写信，成为了我们心底最为美丽的一种情怀。

前几年，在外面漂泊多年后也终于有了一点点积蓄，就与妻商量着把家里的老房子给推倒重新修建了。在整理那些儿时的旧物时，在那个读书时期用的红色小木箱内又翻出了收藏多年的宝贝——一叠厚厚的信件还有学生时代写日记的笔记本，数了数，光信件就有一两百封，一时间，心底有点黯然。

再次翻看那些被尘封多年的文字，一种穿越过去的情怀也油然而生。那些纸张都已经渐渐发黄，更有些字迹也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了。可承载过去那些情感的信件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箱子底下寂寞了这么些年。如果不是要清理旧物，它们，或许就这样被时光给遗忘了。

想到这，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无言的伤感:有那种对过去的情怀无法再重复的伤感，也有对这些旧物被遗忘被寂寞尘封的伤怀。那些文字有的虽然很是稚嫩，但却是过去青春往事的真实记录，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远去了，远去了。

或许，我们的人生都是要向前看吧！过去的情怀再美好，最终也只能会成为我们的回忆。有谁，又能永远地停留在过去的时空里一眼万年？

匆匆翻看完那些旧的信件跟日记本，也匆匆回顾了一下过去的青春。我找来了一个火盆，把那些信件跟日记一页页地撕下，又一页页地点燃，最后让过去的一切燃烧在盆里。

“你怎么把那些信件都烧了呢？”妻问我，有点惋惜，“留着等到老了以后再回头看看也挺好啊！”

“算了吧。”看着那在火中化为灰烬的纸页，我淡淡地说，“以后老了就有老年人的生活，也不可能再一次翻看这些旧物了。过去了的东西无法回头的，该忘的就忘记，该记的就让它存在记忆里吧！”

清风吹起，吹来傍晚山野青草的芳香，看着那在火中慢慢燃起的黑蝴蝶，旋转，翻飞，最后消散在了风中化为灰烬，我知道，那些曾经的书信往事已经不再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2023.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