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日，对于莫非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今天，她23岁了。

        莫非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哥哥不爱念书，早早出去工作。家里把许多期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也不负众望，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大学。大学四年，她成长了许多，也许最让她觉得美好的，就是跟许诺学长的相识。

       她们相识于文学社，许诺是社长。大二迎新晚会上，他两个代表社里出演一段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当许诺看着他的眼睛，问:“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所以我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的时候，莫非心里“咯噔”一下，接着“砰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从那之后，她老是盼着见到他，却又在他面前不自然，手是抖的，心是慌的，脸是红的，呼吸是急促的。不过，他让她负责的每项活动，她都努力完成。他说的每句话，都让她一个人的时候，回想许久。她也曾想约他看电影，怕被别人看穿心思，一直想找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那天学长有事，提前走了。不是没想过表白，也写过信，但是那些信都被她自己看过许多遍了，却迟迟不敢递出去。

       后来，毕业了，莫非偶然得知，许诺在北京一个杂志社工作，她就不顾家人的担忧，千里迢迢从一个江南小镇来到了这个雾霾沙尘不断地城市。找了一个跟他工作地方很近的另一个杂志社。

       后来的日子，就有意思多了。她终于可以假装偶遇，然后没事约着吃吃饭，讨论讨论工作。两颗心也越离越近，但许诺学长始终没有过多地表示。有一天，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好几家杂志社要举行联谊会，她决定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谁说一定要男追女？在爱情里，先觉醒的那个人要唤醒沉睡的那个人，这不是面子问题”，莫非心想。

       联谊会如期举行，莫非心里忐忑极了。那天，那穿上早早买下的落地露肩长裙，配上水晶高跟鞋，头发高高挽起。镜子里的她，像辛德瑞拉。“许诺看见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她有期待，也有忐忑。那天联谊会开始时，许诺迟迟没来，莫非坐在角落里，静静喝红酒，有些落寞。突然，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向门口看去，许诺来了！他穿着燕尾服，不过衣服下摆稍有褶皱，神色匆忙，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慌乱。

      他看见角落里看向他的莫非，眼睛一亮，那么美的样子，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他在她旁边礼貌地坐下，一时间有些尴尬。等了一会儿，莫非首先打破了沉默:“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许诺笑笑,有点歉意:“开车来的路上，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妈妈又走失了——她有阿尔茨海默病。所以我们一直在找她，最后在一个蔬菜摊后面找到了她。”莫非觉得伤心，替他伤心。那样一个温柔的男孩子，生活里也有这样不尽如人意的事。她心一软，笑着说:我们去跳舞吧。

       舞池里，两个同样年轻同样腼腆的人，终于第一次牵起了手，他们心跳的很快，却又格外合拍。莫非指尖发凉，心却是热的，而许诺，后背都有点微微出汗了。莫非觉得，如果此刻再不表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吧。她终于鼓起勇气:“许诺……”。“嗯”，对方应声而答。“我……”“莫非!莫非！”这时候一声兴奋的尖叫打破了两人的谈话。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莫非大学最好的伙伴柳真。她一直知道好朋友的心事，知道莫非喜欢许诺却不敢表白，知道那张电影票，知道那些信，她替她着急。可这会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嗨，老同学，都在啊”，柳真大大咧咧地说，全然不顾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惊讶慌乱的表情，“我今天刚到北京，怎么样，意外吧。我在杭州工作，在别的同学那里知道你们都在北京这边，我就来看看你们。好久不见啦”。说完，用力抱了抱他们两个。这两个刚回过神来的人连忙打招呼:“是你呀！来这边坐。”说完他们三人移步到大厅边上的一个桌子旁，柳真太激动了，一下子说个不停，讲到上学时的趣事，逗得莫非和许诺哈哈大笑，他们三人喝了不少酒。柳真喝得最多，话也最多，她饮完最后一杯葡萄酒，醉眼朦胧的说:“许诺，阿非一直喜欢你，很久了，她就是不敢表白，嘿，这小丫头……她……她买了电影票，最后却没能交给你，写了许多不曾寄出的信……她有一个玻璃瓶，里面放了许多纸折星星，纸上写满了对你的祝福——我撞见过好几回……”说着说着,“咚”地倒在桌子上睡着了。莫非和许诺听了，都愣住了！

      对莫非来说，表白是很需要勇气的，她为了这个行动，千百个夜晚，在暗暗演练。如今被喝醉的柳真突然讲出来，她又羞又急，想否认又想承认，想承认又想辩解。虽然她在前一刻决定表白，但自己的心里话被以这样的形式告知对方，还是让她难为情。

        对许诺来说呢，他从小备受父母宠爱，在他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突然脾气变得很坏，当时只以为那是母亲更年期提前到来了，后来母亲开始经常迷路，到医院一查，是阿尔茨海默病。他小小的心里 充满了悲伤。父亲自此也变了，变得神情忧郁，沉默寡言。他和妹妹总觉得无助。到了大学，他拼命学习专业知识，积极参加各种活动，想要摆脱这种萦绕在心头的悲凉。在大二的时候，认识了这个加入他们文学社的学妹，他如何不喜欢她呢？清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捧着书轻轻走在开满花的紫藤萝架下……从此魂牵梦绕……但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表白，也许距离，才让他觉得安全，可以静静地看着她，他觉得她像美丽无辜的小鹿，不能受到惊扰。生命的无常，也让他茫然。他不能确定这种忧郁感染到她。毕业离校的前一天，他在操场上久久凝望着这个看书的女孩子，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有缘再见吧”，他想。

     现在，所有的心事，被另一个说了出来，两个人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也好，也不好，有甜蜜，有紧张，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