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我从湖南眼巴巴的回家,错过了火车,高铁转大巴,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回家去吧,我可能要开始我人生第一次的西藏之旅了。
爷爷准备好了行李,还给他拍了照片,就只等出发, 这一切都被爷爷的一个电话打破了“国庆哪儿也不能去了,全部在家等着,这次旅行取消了!”
“为什么!谁那么重要啊,能不能下次再约啊,我真的很想去西藏”
“老头子,谁过来了,这次好不容易家里人一起出去玩一下,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打个电话叫他别来了”奶奶像给全家人出气一样说道
爷爷看了奶奶一眼低声说“丁约说要来一起过一个中秋”爷爷又像松口一般说“就再等等,咋们过年可以再出去玩,多玩几个地方,带你去雪山看看”
听到可以去雪山,又想到了大冰,一直除了沙漠就想去见一下雪山,想起爷爷一向说话一言九鼎,心里又体谅了一下,说起丁叔叔,上次来家里还是好几年之前呢,爷爷一向看重他,上次还为他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家里很久没有缓和过来,说起来还是有些反感丁叔叔的,这次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吧。
说完爷爷就把爸爸叫去了房间,我在客厅看着奶奶和妈妈,家里每一个人都听爷爷的,可是他一向有点执拗,奶奶脸上显然摆着对着次旅行取消的失望。
晚上妈妈来了我的房间,说要和我睡,虽然感觉家里人都憋着点事,晚上氛围就怪怪的,但是没有想到,牵扯到那么远之前的事情和爷爷那么重的心结。
第二天一早,爷爷就醒了,开始张罗着奶奶整理家里面的客房和,还亲自去外面馆子订了午饭,只说了丁叔叔会来,可却没有说什么时候,没想到,丁叔叔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爷爷担心丁叔叔在家吃会拘谨,订了外面的餐馆的包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泪如雨下。
丁叔叔说,五年前,他实在觉得对不住我家,如今混的出来点人样才敢回来忏悔,两年前,他无意被一个合作伙伴带入赌博,又正值经济下行,营生难做,一睹就欠下来一个三百多万,卖了房子和车,才勉强堵上这么大的缺口,可是生意就完全垮了,破罐子破摔,本着回本,又欠下了一百多万,后来家也是散了,不堪其扰,丁叔叔的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丁叔叔找到了爷爷,爷爷得知,就抵押了住了很多年的房子,又拿出了当年积蓄和从爸爸这里拿了一笔钱,才还上了本金,看到实在榨不出来更多钱了,庄家也就算了,连利息都没要,就因为这件事,爸爸和爷爷大吵了一架,很久没有说话,都靠奶奶来传达“消息”房子最后也因为没能还上钱没了,爸妈当时也正准备买车,后来因为这个,爸爸一直想买车的想法又往后拖了很久,爷爷搬来和我们住,自从那一天,丁叔叔就消失了,再也没看过他。
这些的一部分,除了妈妈和我说的,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在包间里泣不成声的丁叔叔,他说,当年他连自杀都想过了,中年遭遇滑铁卢,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去了,对于爷爷,他说他有太多报不完的恩情。
丁叔叔在我家住了一头,在第二天走了,只说了他在哪个省的哪个城市,留了心联系方式,可是在他走后,奶奶在确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个信封,里面说了很多,他后来的遭遇,以及一张银行卡和密码,他说“事情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是我的心始终被沉沉的压着,让老爷子失去了那么多年的住所,我最为抱歉,我很感谢老爷子念我父亲旧时情分,拉了我这一把,以后他就是爷爷的第二个儿子。”
在全家的传阅,我始终好奇,为何当年爷爷要如此执拗的帮助丁叔叔,当年的事情,拿出那么一大笔钱,爷爷甚至都没有给爸爸一个解释,闹得僵持不下。
终于在晚餐时,爷爷才拿出那张银行卡,慎重交到爸爸手里,说,“当年我确实一意孤行,也是怕遭到你们的反对,直到现在,我要和你们说我当年是受了人家多么大的恩德”
当年在爷爷那个时代着,养活一家人,全靠着手艺和有个师傅带着,爷爷和丁叔叔的父亲是学手艺,跟的是丁叔叔的爷爷,丁叔叔的爷爷想的是,两个人好互相有所扶持,所以丁叔叔的父亲当了师兄,爷爷就是师弟,万万没想到,这是这一安排,后来,师兄照顾师弟,一照顾就是永远还不上的恩情。
当年父亲刚要上高中的时候,那个年代是需要一大笔介绍费以及花销的,家里一直的收入完全来自于爷爷一个人,这时就稍显窘迫,后来还是丁叔叔的父亲找到爷爷说,在青海那边有个通监测建设项目,就是得受得了苦,大概只要七八个月,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到达,白天是高原独特的凉爽,可到了晚上,几千米的地表覆盖,寒冷就时时包裹着人,从耳洞鼻腔往进钻,冻死人也不在话下。
爷爷到了那边,七八个月回不来家,除非项目完成,爷爷也是没日没夜的干,落后,贫瘠,与世隔绝,这些都催促他更想早些完成,除去辛苦的体力劳动,晚上还得人轮流值班,冒着寒冷去一个个检测点检查。
那天正好是爷爷和丁叔叔的父亲值班去一个个检测点检查,因为离检测点离营地很远,完全步行下午出发傍晚才能到,因为高原几乎是一望无际的,人就显得极其的渺小,方向感也是完全丧失,全靠和基地的 一台 无线通讯的机器,可就当爷爷即将到达时,机器出了问题,爷爷和丁叔叔的父亲完全被抛弃在这寂寥无人的大荒漠上,靠着摸索,找到了检测点,可是不敢离开,一旦在这大荒漠迷失,那么就像是石头投进了大海,再难寻觅,为了可以回到营地以及被搜寻到,只能在这等着,等着,等着……
黑夜和安静总是最吞没人的意志,高原的夜晚开始显露对外来者的冷漠,爷爷和丁叔叔的父亲在大衣下哆嗦,两个人开始说起,假如回家去,会有热粥饭菜和温酒,哥俩一定好好喝一杯,暖暖胃,幻想催促这他们入睡,回到故乡,爷爷先进入睡眠,颤抖,颤抖……
第二天上午,营地的人才找了过来,爷爷意识模糊,身上还盖着大衣,旁边蜷缩着已经僵硬的丁叔叔的父亲,用来记录数据的本子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师兄得照顾你,替我回家吧,以后丁约要多拜托你照顾了!
一个星期的昏迷,爷爷如梦初醒,丁叔叔已经离世,一个接近四十的汉子,在荒凉的高原上的哭的不停抽搐,眼泪鼻涕都不知去擦,在那一刻,爷爷就决定,一定要照顾好丁叔叔一家人,无论如何,这条命就是师兄给的。
完成这一切,爷爷回来时,除了带了钱,还有丁叔叔父亲的骨灰,一半的钱和补偿都交到了丁叔叔母亲的手里,父亲得以上了高中,自此爷爷的工资总有一部分去了丁叔叔家,还着爷爷还不起的债,丁叔叔就是爷爷的另外一个儿子。
讲到这里,父亲低下头,一片寂静,爷爷没有再说,我开始明白,之于丁叔叔,爷爷是有父亲的义务的,当年帮衬的一把,到后来丁叔叔再来我家,说到底,逃不过这缘分罢!